天地已明,鸿鹄抚水动花影,人间已属烟火三月。
京城热闹依旧,长街熙攘,门庭若市,却有一人迷了众人眉眼。
美人头戴帷帽,劲装裹身,背有一剑,寒芒亮眼血气扑面而来。
人,犹抱琵琶半遮面。
剑,斩遍寒霜不夜天。
似柔似刚,若隐若现。弱水三千,只取其一瓢饮,便是此生足矣。
循她身影瞧着人儿踏入一家酒楼,名曰“不识人间”。
店小二见来了客人,手脚不停朝了门口喊道:“客官里边儿请——敢问客官要来点啥?”
美人顿了顿,寻了一张桌子坐下,卸下了背上对剑:“两瓶老白汾,三两牛肉,一两花生。”
“好嘞!”店小二露出一口白牙,赶紧带着一块布跑去了膳房。
美人见他离去,若有所思,而她身旁坐着的那人却兀的开了口:“她可有留下什么话?”
她思索片刻,淡淡回道:“有。‘死了,便让他嘴里衔块玉吧,入了鬼门关也不至于被厉鬼欺辱’。”
“娇娘……”那人闻言轻声喃喃,声若蚊蝇,然她自小习武,听得真真切切,“是我对不住你,是我罪该万死,是我……不配。”
他茫然落泪了半晌才抬起头,美人只见一层轻纱下,那人抹了泪,笑了。
“不要衔玉了,就当是赎罪罢。”
洗去这一身血污,带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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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牛肉和花生就着酒很快便一扫而光,清冽、柔和、绵长的酒液依旧挑弄着舌蕾,模糊着她的神识。
那人已经死了。
在醉生梦死间丢了命。
不痛不痒,是她特意换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没丝毫停留地割开了他的脖子。
血未溅三尺,亦未染利刃。
没人发现,那人死在了这,都觉着他是喝醉了,趴在桌上做着有他最爱的——有娇娘的梦。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直至头脑稍微清醒了些,将佩剑配在腰间后,顺便带上了剩下的酒,才背着那人离开了不识人间。
街道依旧熙攘,四方的糕点香、脂粉香盖住了血味儿。她看似悠闲实则暗暗加快了脚步,逐渐从人群脱身,到了郊外。
她运转丹田真气,注力于双腿跃起,足尖点落叶眨眼便到了一座无名坟前,没有铲子只得用双剑铲去黄土。
最后,她将那人埋在了那座无名坟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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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二人,跟寻常人略有不同,于江湖中位高权重。但爱恨情仇贪嗔痴,生生给了这二人中间劈开了一道跨不去的鸿沟。
娇娘与他在一起,无颜面对泉下爹娘,但若娇娘弃了他,那她这一生还能托付给谁?
思来想去,她最终放不下灭门之仇,雇了阿曜杀了他。
同时,她也在他死的前一天,吞了毒,求阿曜将她和他埋在一起,等来世再遇。
这种事儿,在话本里很常见,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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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曜将最后一点酒液倾倒入黄土,轻声对着两个土包说着话:“这些酒抵得上三杯了,其中两杯是你们的合卺酒,剩下一杯……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她起身,拭去对剑剑刃上的黄土后继续背上了,离开了那一块葬着一对爱人的地方。
今日分明是她师门的祭日,却因此而沾了两条人命。
上天会在何时毁了我?阿曜想着,却不料迎面一阵大风掀了轻纱。
那张脸,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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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