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拿起一支笔,打开放在桌子上的日记本,记了起来。
“华国二十七年正月一十三日 晴
今城破,但吾前几月闻官军已悉数撤出,已有人收到夫之家信,可济民已二月有余未书与我,盖军旅繁忙,吾心焦虑不堪,痛似刀割,恐其遭至不测,悲悲戚之。”
记完,他走到床边,睡了下去。
梦里一片漆黑,只有逐渐消散的枪炮声。
次日一大早,他就被一连串的敲门声给惊醒了。
他揉了一下头发,随意地把头发扎起来,打着哈欠,走到门前开了门。
一开门,他就见到几个身穿军装的人。
通过军服上的部队番号,柳风辨别出来这是南军中央的人。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为首的军官冷漠无情地说道:
“你的丈夫庄傕,率领的部队在应天抗敌有功,是英雄部队,但很不幸的是,他牺牲了,节哀。”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打破了柳风对生的希望。
然后那个军官又从兜里翻出一个布袋,摇晃一下还会发出“叮,叮”的金属碰撞声。
当他看向柳风时,发现那漂亮精致的脸上多了两条泪痕,有些心软,连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这些呢,是战死的抚恤金,因为是高级军官,还抗敌有功,所以上峰特地给把抚恤金给增多了一些。”
说完,军官的两边分别有一个士兵走了出来。
一个手上捧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上面贴着庄傕的军装照。
另一个则抱着一个红木制成的盒子。
柳风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送给庄傕的。
他颤抖着手,接过骨灰盒,另一个士兵见柳风的手没位置了,便走到房内把红木盒子放在桌上。
“真是麻烦你们了……”柳风哽咽道。
“那么,我们就先走了。”说完,那个军官便把抚恤金放到柳风抱着的骨灰盒上,然后转身朝着停在路边的吉普车走去。
柳风关上门,走到客厅,把骨灰盒放在一个显眼的高处,
直到一切都做好了,他才把目光放回那红木盒子上。
那盒子保存的极好,柳风记得那时华国二十二年他送给庄傕的。
满打满算,也有个四年了吧。
柳风苦笑了一下。
他打开盒子,打算看一下他的大将军留了什么给他。
可是刚打开盒子,看到最上面那封信后,他就失了再继续翻下去的勇气了。
那信的信封,就用赤笔写着醒目的几个大字。
“吾爱云烟亲启”
说实话,这是庄傕第一次称他为爱人。
他的愿望之一就是想听听庄傕喊他一声“爱人”。
此前都因为庄傕说什么觉得“喊一个男子为爱人什么的也太羞耻了吧”而没有实现。
本来应该感到高兴的啊……
可是,为什么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啊……
泪水滴到纸制的信封上,模糊了字迹。
那用赤笔写的刚劲有力的字体,在泪水的掺和下,变得歪歪扭扭。
红墨在纸上如花般绽放开来。
信封里则是一张带着血迹的纸,从字迹上看来,写信的人应该很急。
……
“云烟吾爱,国难当头,贼寇肆虐,恕傕难担夫君之责,吾已决定为国牺牲,与贼寇决死战斗,勿眷念于我。
如战死,葬于建康即可。
吾未曾讨厌承认卿是我的爱人,很抱歉现在才这么说,我很爱你。
济民,绝笔。”
柳风将信死死地攥在手中,脸上的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毫不被怜惜地坠下。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永远不要认识你,因为这样的话,也许你就不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