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晨月夕·

【贰】

宋知书第一次见到刘耀文是在一次聚会上。 彼时，她刚随父母搬到A市，读小学六年级。

双方父母把两人拉到一起，为彼此做了介绍，之后又笑着说:

龙套“算起来，知书比耀文大，耀文理应叫知书声‘姐姐'。”

刘耀文望着对面笑容乖巧的女孩，从她的眼神里看出那么一分难以掩饰的得意。

男孩身上穿着一件球衣，显然是临时被父母从球场上抓来的。他倔强地偏过头，双唇紧紧地抿起来。

刘母看戏似的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

龙套“耀文， 叫姐姐，这是你知书姐姐。”

刘耀文回头，瞳仁黑亮，一字一顿地叫她的名字:

刘耀文“宋知书。“

后来任凭刘母怎么诱哄，直到聚会结束，他都没松口叫她一声“姐姐”。

很久之后，刘耀文理直气壮地告诉宋知书:

刘耀文“虽然你比我大岁，但我比你高出半个头，等你什么时候身高超过我，我才考虑叫你姐姐。”

他的表情太过自信、笃定，宋知书几乎被他说服，隔天才想起来怎么回应:

宋知书“可是， 等暑假结束，我就是初中生了，你还是个六年级的小学生。”

刘耀文一噎，强词夺理:

刘耀文“总之， 你看上去就是比我小。”

对于这一点，宋知书倒是无法解驳。她从小体弱，胃口又不好，身子瘦弱，比同龄人都矮了一截，和身形修长的刘耀文站在一起，倒真让人感觉比他还小上两岁。

宋知书决定不再和他争论这个话题，转身摸过遥控器，看起了偶像剧。

刘耀文则转头去了书房，打开电脑看电影，完全没有寄人篱下的窘迫。

那一年暑假，刘耀文父母出国交流，留下刘耀文在她家寄宿个半月。等暑假结束时，两人已经熟悉到可以一人一把勺子分食半个西瓜。

后来，宋知书真的将刘耀文视为重要且身份特殊的朋友，只因他知道了她人生中最重大的秘密。

那晚两家人开车去海边露营，到目的地时，已是傍晚。

夕阳的余晖像融在海水里的油彩，大片地铺洒过来。他们搭好帐篷，在海边支起了烧烤架。

碧海辽阔，篝火撩人，后备厢里的一箱啤酒被尽数喝下， 四个长辈都微微有了醉意。他们举着酒瓶，迎着海风，唱着老歌，畅谈起了青春里的意风发。

宋知书对他们口中的年代感到陌生，对他们感叹的话题也值懵懂懂，同样不感兴趣的，还有刘耀文。

两人一拍即合，拎着铲子和小水桶，在沙滩上抓起了螃蟹。宋知书负责拎水桶，刘耀文负责在沙滩上找洞，路上走走停停 ，竟看到了不少疑似有螃蟹的小洞。

可也只是疑似而已，那些洞到处都是，刘耀文埋头挖了十多厘米深，也没看到一丝螃蟹的影子。倒是宋知书运气好，不经意间回头，就撞上一只正嚣张地横行的元宝蟹。两人一个追，一个堵，合力将那只小蟹抓进了小桶里。

有了这次收获，两人的兴致高昂起来，一路寻找，乐此不疲，直到天都黑透，与黑色海面连成一片，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海岸线变得遥远而模糊，刘耀文一只手举着手电筒， 一只手抓着小铲，让宋知书抓住铲子的另一端， 磕磕绊绊地往前走。

夜风温柔，只看见远处零星的灯火。

临到帐篷前，刘耀文关掉手电筒，对宋知书使了个眼色。两人屏住呼吸，猫着腰从帐篷后缓缓绕过来，想给大人们来个出其不意，却意外地听到宋妈妈略带醉意的叹息。

龙套“知书刚来我家时，又瘦又小，几个月大的小娃娃，瘦得几乎皮包骨头。每次想起来，我都心疼得想哭。”

刘妈妈跟着叹气:

龙套“也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能那么狠心。”

海面平静，无波无澜，宋知书心里却起了海啸，劈头盖脸地将她湮没。

刘耀文呼吸一滞，转头去看宋知书的脸，却只看到她转身而去的背影。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在微光中不住地颤抖，背脊却挺得笔直。

当晚，宋知书以头疼为借口，早早就要去睡觉。刘耀文一路跟到帐篷外，看她拉开拉链走进去，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可少年心中装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他闭着眼睛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凌晨四点半，刘耀文终究放心不下，趁着父母睡熟，偷偷跑出来，竟意外地看到另一顶帐篷外， 背着小包小心翼翼逃出来的宋知书。

少女转身，露出双哭成核桃的眼睛。看到刘耀文，她咬了咬唇，抬手遮住双眼，哭得再也难以自持。

她蹲下身子，脑袋像鸵鸟似的埋起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得几乎窒息，却紧咬着牙，没敢发出一丝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微微暖，是刘耀文蹲下身子，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