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一十四年。
逝者如斯夫——
这是江如斯被卖到戏馆的第二个年头,他一直都是戏栏里打杂的男童工——给蛮横无理的老爷们端茶送水,已成了他的家常便饭,不时店里还闯入几个仗势欺人的官兵。但是在这里做工可以得到一份口粮与每月一两工费,虽然难逃打骂和无辜的冤枉,这工费却让他心生希望。
在被老爷们的靴子,踢得吐血的时候。他不能反击,只能低着头,默默受着,到老爷满意了,才被几个小厮五花大绑抬下去,他那一双略显妖媚的丹凤眼满是杀意。
但是他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妹妹还在女子学院上学,学费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母亲去世时把妹妹托付给他,千叮万嘱一点要让妹妹上学,到时在上海找份体面工作,再者他也想变得有名气,所以他才去戏栏做工,就是为了当戏子名满上海滩。有时候实在困窘他就去偷东西吃,被抓住,就会打个半死。
通常他被抬到后院时,小厮们解开绳子,就对他不管不顾了——一条贱命而已,死不足惜。
他捂着肚子在泥泞的草地上爬着。一双白展修长的手已布满血丝,指甲缝里面填满了泥土。
雨点和泪在他粉白透红的脸颊上划过,也在他的伤口上开花,他晕乎乎的,在几近晕倒的边际,他看见了那一角青黛色的衣裙……
再次醒来,她看见在床前忙碌的徐宛清,她长他三岁,如今已是一名小花旦,但没有名气,栏主便不怎么待见她。这方破茅屋,就是她全部财产。
每次他惹人不爱,受伤,都是她抬回来治疗,大概是同病相怜吧。
徐宛清楷了揩额头上的汗,一转身,熟练地换下他头上的毛巾,看见他醒了,有点欣喜的说:“醒了?”
江如斯乖顺的点了点头,他已把眼前的她当做亲姐姐,在戏栏的两年,他受过伤,挨过骂,经历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在这种地方有个知心的人,不容易。
“姐姐!”他甜甜的叫到。徐宛清抬起头,凝视着他,说道
“你以后乖一点,多看人家客人颜色,不要像今天这样给他们眼色,你越不服,他越舒服.”
“以后姐姐不在了,谁保护你?要灵活一点。”
“毕竟在这里,客人命令就跟老佛爷一样。荒谬但是不得不从。”说着拿了几文钱出去了。
“不……得不从……”他自言自语。他还是不服,但是看着姐姐憔悴的背影——她才十七岁啊!大好年华,呆在这里七年了,却像个婆子一样操劳。他就把话生生咽了下去——姐姐够不容易了,不能再让她操心。
过了一会,雨中隐现出那瘦小身影,她衣服淋透了,但是从怀里拿出的一包牛皮纸包的物品却完好无损,“知道大掌柜没给你吃饭,来,吃点酥饼,下雨卖酥饼的都没几家……”还没等到徐宛清说完,江如斯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几下子就把那两个酥饼咽下肚去,徐宛清用手巾给他擦去嘴角的饼末,笑着点了点他额头“小馋猫。”
他看着她,心里燃起一股火,绝不会灭,他不会屈从现实与命运,他要出人头地,风光无限。让家人和姐姐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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