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他就已经说过一次让他等……
那天是周末,学校的路灯不开,长长的走道两边被高树挡着,很黑。月光洒在走道中间,映衬着初春寒气未退而笼罩的薄雾,显得深邃而没有尽头。
一个衣着单薄的男人边走边哭。
舅舅又打来电话催他毕业尽快回家结婚。他听得出舅舅言语之间的无奈,是舅妈把他卖了,用三十万。
如果他不入赘到徐家,舅舅一家就完了。
如果说舅舅一家有什么照顾他的地方,大概就是父母过世人人敬而远之的时候,为了侵占房子而收养他吧。
好歹供他吃喝活到上大学,就已足够他于心不忍。
夜俞深俞寒冷,却始终寒不过他的心。
不知这条路太长,还是他心思太重,仿佛走了很久,抬头望去还有老长。
只是多了一个越发清晰的人影,手上还拿着件皮夹克,那人像是也看见了他,突然跑了起来,那张脸越来越清晰……
“慕凛宗。”他喃喃道。
慕凛宗赶紧将外套披在他身上,抱住他:“你穿这么点儿往外跑什么!”
说的虽是斥责的话,语气里却尽是心疼。
“慕凛宗,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啊!”他缩在慕凛宗的怀里哭出了声。
慕凛宗紧紧抱着他单薄如纸的身体,一字一顿道:“我陪你回家!”
怀里的人明显惊住,慕凛宗重复道:“我陪你回家,我来跟他们说,至于那三十万,我陪你一起扛。”
怀中人抬头望着他,月光洒在他背后,描出轮廓,伟岸如神。
五月。
沪江像往年一样开始升温,劳动节假后,不少人穿起了短袖。
慕凛宗也终于把他那些耍帅的皮夹克收进了柜子里。每次被景元希调侃,他都会说,如果短袖有皮的,我还穿皮短袖呢!
五月二十号就是毕业典礼,距今还有两周。
慕凛宗让景元希给他讲讲湘南现在什么天气,他需要带点什么行李过去,又商量着买好了车票,定好了酒店,以防万一。
“不用以防万一,你肯定住不了,我年年回去都睡在客厅的地上。”
“那你也直接跟我住酒店算了。”
景元希红了脸,“再说!”
距离毕业典礼还有五天,慕凛宗已失联两天。
这两天里,景元希度日如年,他很害怕。
或许向舅舅承认喜欢景元希对慕凛宗来说不是难事,难的是那三十万怎么还。
那时,景元希还天真的以为,慕凛宗跟自己一样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人。
所幸,他回来了。
大概凌晨三点的样子,景元希听到门有响动,立刻掀开床帘一小角,盯着进来的人。
慕凛宗头发凌乱,一脸胡茬。他没有开灯,翻出手机,荧光打在他脸上,隐约能看到眼里的血丝。
他用手机的微光照明,小心翼翼的伸向抽屉最里面翻找,护照,身份证,银行卡,一样样翻出来放在桌上,又继续伸进去摸索。
景元希屏住呼吸,不敢被慕凛宗发现。准备逃跑的人被撞破,会“杀人灭口”吧。
慕凛宗好像摸到他想要的东西了,是把钥匙。
慕凛宗攥紧钥匙,望向景元希的床,走过去,掀开帘子,伸手摸了摸熟睡人儿的脸,说:“等我回来。”
慕凛宗走后,景元希看见身份证,护照,银行卡都还在桌上,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是……
毕业典礼到了,慕凛宗没有回来。
出发去湘南的时间到了,慕凛宗没有回来。
被舅舅舅妈扇巴掌的时候,慕凛宗没有回来。
被徐家的人打到半死,满身鲜血,在雨中奄奄一息的时候,慕凛宗仍然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