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恢复元气后才发现自己蜷着身子缩在法海的衣袖内。
此刻法海正在打坐,闭目塞听。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竟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似乎是察觉到小白蛇的目光,法海睁眼低眸:“小白,你醒了?”
若是说方才那模糊的感觉十分熟悉的话,那么此刻的称呼更印证了她内心的想法——他们之间是认识的,而这种认识,是很久很久以前,那种依恋过,信赖过的感觉。
她试探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普渡众生,怜悯众生,是贫僧的责任。”他一贯的笑落在她眼中,便脱口而出一句:“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像是在前生,在后世……
法海微微一愣,而后道:“施主说笑了。”
……
白素贞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还是一只刚刚开了灵智的小白蛇,因好奇峨眉山之外的新奇事物,下了山。
那时,她还没有碰上那个捕蛇的老人,却因误入蜈蚣洞穴而被追捕。
她还记得,那里的阳光格外刺眼,小和尚背着小背篓在山上采药。
看到她被巨型蜈蚣追捕,将背篓中的镰刀拿起,企图恐吓蜈蚣。
巨型蜈蚣察觉到外界的危险,溜了。
他把镰刀放入背篓,看着通体雪白的小白蛇,憨憨一笑:“小白蛇,你是迷路了吗?”
白素贞眨着眼睛看着他,那是她见过的第一个人。
小和尚将她带回了寺庙,精心照料,小心呵护。做早课,他就将她掩在衣袖中,敲晚钟,他将她搁在朱红围栏上,日起日落,伴他青灯古佛。
受到佛法熏陶,她修炼起来更加容易,却渐渐的,厌倦了这种生活。
她想要离开,虽然她很舍不得小和尚,但她也明白,她是蛇妖,一只妖,,即使能够修炼成人形,也是一只妖。而妖,注定不能跟佛门中的弟子往来。
她决定离开这里,离开小和尚。
但她没有料到,在离开了寺庙之后,会遇见那个捕蛇的老人,对她穷追不舍。
她以为自己小命休矣,却被一位长相俊俏的公子给救了。
她说,她会报恩,然后……他笑了。
然后……然后怎么了?
她有点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有个穿着僧袍的小和尚和那位公子讲话。
“她只是一条小白蛇,放过她,放过她……”
放过她……放过她……
白素贞从梦境中惊醒,法海仍旧在禅房内打坐。
感觉到她醒了,方睁开眼睛。
白素贞看着他的眉目,道:“法海,千年前救我的那个小和尚,是不是你?”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法海愣了一下,而后摇头:“那不过是贫僧的前世罢了。他是他,贫僧是贫僧,虽有相同样貌,却是两个人。”
“可对于我而言,你和他,本就是同一个人。”她哽咽道:“那个时候,你就发现许仙对我另有所图,是你,让他放过我,对吗?”
法海点点头。那时小白蛇深陷情网而不自知,他本是寻她来的,无意间看见许仙露出的妖气,和看她时不善的目光,他就知道,许仙这个人,不简单。
他试图去劝说许仙,不要去伤害她。可他不听。而后看着小白蛇被许仙抽去所有有关他和她的记忆,他无法阻止。
自此以后,生了业障。即使轮回百世,依旧无法忘却。
白素贞继续问道:“所以之前你一直阻止我跟他在一起,是想要救我,对不对?”
“万物皆有灵,贫僧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
真的只是不想我受到伤害吗?还是你的心里,存在一份难以言表的感情?
许仙率领群妖攻上金山寺,将金山寺弟子直逼入大雄宝殿内。法海从禅房内出来时,方丈镇定自若的站在众弟子之中,握着佛珠问他:“法海,你入人间,凡尘证道,可证出了什么?”
法海回首一望大雄宝殿之外的许仙和群妖,想起凡尘历经种种,道:“大道有情。”
法海持着法杖,只身从宝殿中走出来,与平常不一样的是,此刻的他内心已有情有爱。
“法海,将白素贞交出来,否则我便将这整座金山寺铲平。”许仙咄咄逼人,法海依旧不为所动。不多时,便与之缠斗起来。
奈何七星连珠之期已至,天显变色之相,他的仙法被压制,倾尽全力,也无法抵抗许仙迅猛的进攻。
不消片刻便负伤倒地。
许仙轻蔑一笑,看着倒在地上的法海,道:“你其实救不了任何人,包括白素贞,金山寺众弟子,以及你自己。”
语毕,他的右手渐渐凝聚起一股妖力,朝法海攻击。
许仙眸中胜利的火焰愈燃愈烈,却因一把银白宝剑的出现而瞬间湮灭。
受到佛寺的庇护白素贞如今已能勉强维持人形。她知道许仙到了金山寺,法海为护自己,他们二人之间,定免不了一场恶斗。她手持宝剑护在法海身前,再见许仙时,已没了之前的深情款款。
她用剑从下垂青丝中随意挑起,寒光一闪,一缕断发出现手中:
“许仙,你我曾结发为夫妻,如今我断发为祭,自此,过往种种,皆如浮沉云烟,你我此后,再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