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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一百四十七

故事墙

神仙即是如此,爱恨不强烈,但是悠远漫长。

若是你不见了,就用仙人万万年的寿命来追寻你,反正我能活很久,反正还有回忆下酒。——————「千万载岁月里,我只爱过一个人。」老色胚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措辞不当,那是人吗?」刀鞘微动,横切酒杯,美酒洒落一地。老色胚讪笑着帮我把黑刀摆正,拍拍身上的酒渍,便看向窗外。垂杨紫陌,滚滚红尘。「千万载岁月里,那人也只爱过一个你阿!」

1、温风如酒,细雨如丝。阿凡第一次来的江南。那天她身披彩衣,耳别桃花,一把纸伞,赏烟雨。我窝在小店角落,淋着烟雨,目不斜视,赏阿凡。她回眸一笑,我吓了一跳。她径直走来,拍下二两银子,说,“老板,这把刀我要了。”便拿起刀走的利索。我与老板皆愣。我愣后气急,留在原地不愿走,好么,哥们在你眼里就值这个数?老板愣后忙喊,“诶,姑娘,找您的一两三钱!”我一个趔趄,抹了把雨水灰溜溜跟上去。

2、江上画船,烛影摇红。到底是江南,风里夹着诗情,雨里和着画意,拿来下酒,最为合适。两坛桃花醉,阿凡一坛我一坛,嘿!美极了。酒过半,人微醺。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我,被阿凡那么一看,也不禁着了道,那双眼里怕是住着满天星河。酒壮怂人胆,我抬头咳了一声,说,“咱们敞开胸膛说亮话,也让彼此有个交心。”阿凡看我一眼,放下酒碗,就去扒衣服。好么!是个高手。我忙转过身去,假装看窗外的桃花流水。看来咱不是怂人,再来几坛酒也壮不了一颗赤诚的英雄胆。“我叫阿凡,是个剑客。”我扭过头,躲闪的目光在发现她穿戴无恙后恢复往日的浩然正气,“你是剑客?那你买刀作甚?”阿凡拿起花瓶里的桃枝挑了个剑花,别说,还真有模有样。她笑着说,“我的剑术太高啦!我在找一把能配的上我的剑,暂时没找到,就先买把刀喽!”我差点把酒碗摔了,好家伙,欺人太甚,我不干了。像是看穿我在想什么,阿凡手指往身旁的刀上一点,我顿时情不自禁轻哼出声,那真是贯彻四肢百骸的舒服。阿凡收了手,环胸看着我,一脸高深莫测,“我可是山上的仙人,这缕仙气足抵你十年修行,跟我混,早晚成仙哦!”这句话我是信的,从我修成刀灵开始多少年了,她是第一个看到我的人,况且那缕气息侵入后,我的灵体明显更加真实。我忙作揖叩首,高呼,“仙人姐姐在上,从今天开始咱就是您的仆人,只要您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阿凡满意地点点头,淡淡地说,“嗯,那先敞开个胸膛看看。”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她,她竟脸不红气不喘一脸平静。于是那天,我八十几年的守身如玉被她夺了去,可恶。

3、“刀是什么?屠夫手里的杀猪刀叫不叫刀?夫人庖屋的菜刀叫不叫刀?是了,刀,刃向一边,一面刀锋,这叫有勇无谋。又刚猛有力,挥之覆水难收,这叫匹夫之勇。你想想啊,要不为什么说,‘刀乃侠盗所使’,虽侠亦盗,终究难登大雅之堂。剑就不一样了,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威崇。开双刃身直头尖,不偏不倚,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藏于剑鞘不予锋芒,必要时迅如疾雷,一剑封喉,不卑不亢,有如君子。所以说剑是百兵之君,为君子所配。”“这能忍?”我扭头问阿凡。她倒是跟着众人一起鼓掌,还叫了声好。只听那卖剑老儿继续吹捧,“诸位可知前朝威武将军,据说将军年少时拜入仙门,一手剑术高而玄妙,后来统兵征战,不配长枪短刀,只持一把三尺青锋,数十年杀伐从无败绩,挥一剑破万法,当万师,当真天神在世风采无敌。现今东岳青莲剑宗,亦有山上仙人,一把飞剑夺造化,定生死,青莲剑法堪称一绝。而这位威武将军,以及整个青莲剑宗的佩剑皆由我东都万剑山庄所铸,今日,更有一把庄主苦心锻造十年方成的仙兵问世,唯求一位绝世高手配的上它。”看着台下有老有少摩拳擦掌的剑修,不得不感叹,先不说剑怎样,这噱头有水准。“各位,绝世神剑——沃日。”我日!我懵了,你们庄主还真他娘的是个取名鬼才。卖剑老儿扯开红幡,只见七尺长剑寒光凛冽,雕龙画凤,确有仙兵之姿。我撇了眼阿凡手中抱着的黑刀,暗自点头,嗯,朴实无华。“此剑由沉沙玄晶配合天外陨铁淬炼十年而成,剑身看似薄如蝉翼,却胜过金石之坚,世间没有任何兵器能伤它分毫。”然后还没等卖剑老儿骄傲完,阿凡便如仙女下凡般飘落到高台。众人惊愕中,只见她拿起那柄沃日,左看右看,抬起食指轻轻一弹……沃日就那么断了,这……落针可闻。阿凡摇摇头,一脚纵云梯踩的秒极,三下两下飞过人群。然后我突然感觉到身后气浪来袭,回头看去,以卖剑老儿为首的一群人杠桌子抄板凳疯狂追来,边追边嚷嚷着,“这踏马可是庄主十年心血……”

4、“阿凡,你是山上仙人吧?”“是呀。”“阿凡,你是剑术高超吧?”“是呀。”“阿凡,你是不是不太聪明呀!”阿凡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胡说八道,我机灵着呢!”我捂住脑袋反驳道,“一个剑术高超的仙人抱刀在手藏在树上躲追杀?”阿凡说,“你不懂。”我呵呵两声。从西向东,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不懂,我撇了眼黑刀,又撇了眼阿凡的胸口,心想要不是看在抱的紧的份上咱早就溜之啦。又是一记暴栗。之后在躲过二十四次大大小小的追杀后,我们成功抵达寻剑之旅的第二站——东岳泰山,正是那卖剑老儿口中的青莲剑宗。那日天朗气清,碧空如洗。护山大阵在光照下闪着淡淡的彩色光芒,我和阿凡蹲在阵前,低头看地上一只蚂蚁绕了半天绕到阵边,一头撞上去,一点寒光闪过,蚂蚁成了灰。我苦口婆心劝阿凡,“阿凡啊!那正门不是开着吗,咱不如绕回去?”阿凡正在一本正经地挽袖子,“气势不能输。”于是,她终于把我抽出来,手腕抖几抖眉头便皱起来。我眼角跳了跳,“怎么?咱今天就折在这里了?”她摇摇头说,“不是,只是觉得你好丑啊!”我,“…………”她提起黑刀,马步扎稳,轻轻向前一挥。好么!还真是不会一点刀术。只听“咔嚓”一声,那护山大阵有如风平浪静的水面被一粒石子打破平静,涟漪荡漾开,整个大阵无声消失。阿凡满意地笑笑,收刀入鞘登山去。我跟在阿凡身后想,这到底是她牛逼还是我牛逼,应该是我牛逼吧。山上满是着白衣配长剑的少年少女,围在山道两侧叽叽喳喳,青春洋溢,热闹非凡。甚至有色胆包天的小子上前来打招呼,开口就是,“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年芳几何?可否婚配……”便被阿凡一脚踹到山底。山顶上,一位白衣老头迎风而立,看似早早等在那里。“敢问阁下名讳,为何破我护山大阵?”老头倒是礼数具到,不仗着年龄拿理压人。阿凡盯着老头上下打量,“你就是李青莲,一把飞剑玩的贼六的家伙?”李青莲微笑不语,他身上的长袍突然无风自鼓,只见一道道虹光从天而降,围在他身边嗡嗡作响。踢到铁板了,这是真神仙!李青莲说,“阁下说错了,不是一把,是十三把。”阿凡点点头,说,“不错不错,这种废材根骨都已臻化境,再给你些时间真能踏入修行。”我暗笑,阿凡这嘴还真会夸人。果不其然,那李青莲终于面露不悦,沉声说到,“敢问阁下来我山门所为何事?”“讨把剑?”“哦?哪吧?”“你这剑宗所有的吧。”估摸这天是聊不下去了,我理理衣袖,心想可算有咱大显神通的时候了,不就几把破飞剑,哥们砍了便是。李青莲气极反笑,“年龄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剑就在这,任你来取,你凭什么取?那把破刀?”

5、嘿!我怒了,说话就说话,干仗就干仗,咱不带阴阳怪气的啊。我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通,犹不解气。我说,“阿凡,干他!”阿凡点点头,说,“破刀如何,我的刀。”感动!我纵身一跃跳入黑刀,心想闲了个七八十年,应该抖抖骚气了,去他么的青莲剑仙,我要砍这老狗十个!李青莲冷哼一声,十三把飞剑震颤出声,似出水蛟龙,下山猛虎,气势好不威猛。只见他随手握来一把,随便一个剑花,朵朵青莲绽放,青莲过处必是剑气横冲,势如破竹。青莲随风而至,飞剑紧跟其后。不知是战意盎然还是害怕的缘故,我感觉我的刀身在疯狂颤抖,我露出个头苦着脸对阿凡说,“要不咱忍忍算了吧!你再亮手纵云梯?”谁成像她竟不惊不惧,风轻云淡,还笑着将我“掂”出来……霎时风起云动,狂风骤起,电闪雷鸣,道道银光从泰山各处冲天而起,撞在一起汇成一条银色长河。天地间只剩下刺耳的剑鸣,十万飞剑压山,漫天的雷嗔电怒。这这这他么的是啥,这仗能打?和着这老神仙还有这么一手,阿凡你管这叫废材?你丫可真是机灵啊!我那泪顿时流出来,心想小爷我辛辛苦苦千儿八百年才修得这么个刀灵,还没等来天劫化身仙兵安安稳稳享清福就要交待在这个扮猪吃虎的老神仙手里啦。念及至此,越想越委屈,我也不怨阿凡,毕竟给我吃了这么多免费的豆腐,只怨老狗比心机太深,阿凡又太过机灵。飞剑长河呼啸而来,我闭上眼睛,心底叹了一声,我还好,不过千年修为,百年后又是一把好刀。只是如花似玉的阿凡,若百年后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怎么办。只可惜那贴着双月的胸口和盈盈一握的腰肢,可惜!我本已经准备去阴曹地府免费度过假,结果对面却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这、这,仙人在上,蠢材我有眼无珠冲撞了仙人,还望仙人宽宏大量饶过小人。”我睁眼一看,那牛逼哄哄的李青莲正五体投地地跪在那里,虔诚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我再扭头一看,那无数飞剑汇聚的剑气长河正盘旋在阿凡身后,就连李青莲最初的十三把剑都簇拥在阿凡身旁。这……

6、我和阿凡在青莲剑宗住了小半月。半月里,那些飞剑一个个兴奋乖巧地飞到阿凡面前,阿凡看过摇摇头便有气无力地飞走。我在一旁问阿凡,“你到底要找把什么样的剑啊!”“配的上我。”我饮了一口李青莲亲自端来的酒水,说,“配的上你是啥样的?”阿凡歪着头想了想,“刻有桃花的。”“这好办啊!”我一拍大腿,抬手取出两把飞剑,剑锋一转就是一朵桃花,递给阿凡,“喏,桃花。”阿凡拿着那剑看了看,突然一笑,“也好,就要它了。”我摸摸鼻子,笑什么笑,顶不住。然后我们就动身离开,李青莲在山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相送,遭不住他的热情,阿凡挥手把他打到山顶,浑身是血的他努力爬起来,一身剑气笼罩,他向北俯首,长跪不起。此后一路向北,那段时光应该算是欢声笑语。不知在阿凡渡给我第几缕仙气后我终于实质成人形,那晚是我每旬一次逛青楼的日子,被头牌拿洗澡水泼了个通透,还不顾颜面把我得狗血淋头。阿凡提剑,我背刀,一匹白马,两人天涯,好不潇洒。砍过湖中的水鬼,斩过千年的蛟龙,阿凡说战事太久就提剑入宫劈了昏君,阿凡说梅中雪山太高就长剑一挥削去半个山头。后来有个同样骑着白马的帅气小哥提枪而来,气势汹汹,宛如杀神。我一看便知是那个昏君的大将军,这是寻仇来了。我刀身大震,抽刀在手挡在阿凡面前,回眸道,“别怕,我在!”我想我那刻在阿凡心底应该帅到爆炸吧!谁知道阿凡一个巴掌呼过来,“在个大头鬼,赶紧跳回刀身,跑路喽。”便抱起黑刀骑着白马疾驰而去,我还没缓过来怎么回事,阿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再不跑!他能一枪刺破你的刀灵!”后面持枪小哥已至,一剑刺在我脑袋旁,吓得我好一阵颤抖,我撒腿就跑,左闪右闪反复横跳,费劲吃奶的劲追上阿凡,一个纵身跃入刀身。这久违的怀抱,舒服!后面的日子虽也遇到过各种强者,却没这般刺激了,阿凡大都还是那副从容自若的样子。我们一路高歌,笑傲江湖。然后江湖中就传言,天下第一的女剑仙,今日又骑白马下了江南,那个一直牵马的仆人还是背着把从不拔的破刀。“好么!不骑马就不骑马,咱还成了仆人!”不过转念一想,好像最开始是我要说当仆人的,那算了算了。阿凡骑着马左晃右晃,玉壶美酒,时而看花时而抿酒。我说,“阿凡啊,给口酒喝?”“不给。”“阿凡啊,带我一乘吧!”“不带。”“阿凡啊,这次咱来江南是要屠龙还是搬山?”“不说。”我甩下缰绳转身就走,阿凡笑着拉住我的衣袖,把酒壶递给我,“逗你的啦!我们来找个仙人!给你酒喝别气啦!”“这还差不多!”我重新牵起缰绳,盯着酒壶看了一眼,扬在空中洒进口中,还给阿凡。我暗自在大腿上掐了一把,不为别的,埋怨太怂。

7、在生意最好的青楼寻到阿凡口中的仙人。一身道袍,须发皆白,正左拥右抱喝着花酒。小家碧玉,夭桃秾李,居然还有个昆仑。燕瘦环肥,各有千秋,这仙人是个色胚。阿凡在席面一坐,满屋春色让她占据七分,她也没说什么,仙人色胚便尴尬地把莺莺燕燕哄走。“好久不见呀,阿凡,哟!这位小哥根骨姿质俱佳,有望成仙啊!”我没说什么,阿凡撇了他一眼,“滚你妈的老色胚。”仙人色胚哑口无言,我憋不住大笑出声。仙人色胚小声问,“阿凡,此来何为?”“你猜?”阿凡扯来一盘花生米,开始饮酒。仙人色胚面露难堪,“猜不出来,也不敢猜。”“等。”就那么一个字,三人大小眼瞪小眼等了足足三月。这可成了城中一桩奇谈,说是那神仙一掷千金买下整座青楼,赶走所有妓女,只留下一个会做饭的厨子。厨子傍晚回家会传,他端着酒菜上前,三位神仙谁也不理谁就那么干坐着。奇哉!怪哉!三月后的一天。阿凡撂下筷子说,“来了。”仙人色胚随之神色一凝,一指戳天,楼顶凭空消失。我也就看见了,前一刻还碧空万里的天**然乌云密布,雷云翻滚,这莫不是……“天劫!”仙人色胚惊呼出声。“你要渡劫了!你的剑呢?”三月来从未见仙人色胚这般着急,阿凡却还是那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她把那把刻有桃花的剑扔给仙人色胚。仙人色胚看都没看,挥袖打落,气的花白胡子乱颤,“莫要开玩笑!”阿凡指了指头顶的雷云,淡淡地说,“让它滚回去。”我不禁为阿凡拍手,霸气啊!仙人色胚愣在原地,但待看到阿凡眼中的不容置疑,他深深地叹了一声,飞上天空,对天空作揖,然后袖袍一挥,拂散雷云。阿凡起身便走,我想要不要跟仙人色胚打个招呼呢!还是说声好了。仙人色胚落下后,我抱拳说到,“谢谢你的美酒佳肴盛情款待,有缘再会,告辞!”仙人色胚犹豫了一番,最后狠下心来,说,“此间青楼已被我买下,百年不会离开,以后若要寻我,来此便是。”我再次抱拳,并未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有些汗颜,因为当年我亦曾有过这个想法。

8、“阿凡,渡劫不就成仙了吗?”“是吧。”“那你为什么不渡?”“你不懂。”“阿凡,那仙人色胚真是神仙?”“是吧。”“那他为什么那么怕你?”“你不懂。”“阿凡,你好像吃胖了些啊!”“是吧。”“你看小白都累死了。”“啥?”那天某处山窝里,我们美美地吃了一顿烤全马。“阿凡,我们去哪?”“哪都去!”“先定个小目标吧?”“去看世界尽头的落日!”后来兜兜转转不知走了多少年,看过高山,看过大海,攀过最高的云墓,入过最深的地宫。阿凡曾感叹这四海八荒还真是大哈,走了这么多年都没走到尽头。我想,机灵如你也猜不到这个世界是圆的吧,哈哈哈哈。我以为我和阿凡的旅途就这样永无止境地在这个球上环绕,每天都在期待世界尽头的落日,每日都在欣赏世界尽头的落日,提剑少女,背刀少年,不美好吗?可后来呀!多年前曾在那栋青楼里见到的雷云又来啦,不过这次不是阿凡的,轮到了我。这次没有仙人色胚御空拂袖,八道天雷,道道来势凶猛,可降落的过程中一一消散,临落在我身上,嘿!跟挠痒似的。我抬头看了看最后一道天雷,心想一会儿得告诉阿凡不要怕,这天劫委实轻松,若再来不必去找什么仙人。最后那道天雷跟出阁的姑娘一样,扭扭捏捏,憋着不出,我都忍不住想冲上去接它。我就是这样想想,阿凡脚尖一点还真就飞了上去,天雷疾驰而下,狠狠砸在阿凡身上,阿凡的身形猛然下坠,一身彩衣尽数破碎。我茫然不知所措,这、这是天雷?阿凡顶着那道天雷一步一步向上攀登,雷光削肉剔骨,她那血肉模糊的胳膊一寸一寸磨损。直到阿凡没了胳膊,拿肩去顶,天劫才像是主动认输,最后一丝力气把满身是血的阿凡拍下,轰然一声巨响,大地呈蛛网破碎,便卷回天空,散去雷云。我怎么怎么也不会想到,“机灵如此”的阿凡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打我渡劫的注意。我真是……傻啊。

9、提剑少女没了,就一个背刀的傻逼少年了。傻逼少年沿着路线继续逛荡,遇山开山,遇水断水,一身仙术没啥好处,就只便宜了行路。人人都知道有个少年,背着刀,跋山涉水,失魂落魄,不知要去哪,在找什么。见他刀劈日月,夜斩星河,日月不理他,星河也依旧。见他上无尽九天骂的痛快,下无底深渊睡得安稳。有人说这是做着江湖梦的修仙人,也有人说这是醉了扶头酒的独行鬼。没人知道,其实就是提剑少女落在地上的尸体脸向着夕阳,不然就该换个方向走了。呵!真是个傻逼。

10、成仙后我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果然没多久就把这个球走了个圈。我看着眼前的青楼,笙歌燕舞,依旧是城里头家。我推开迎上来的老鸨,也不听她好言相劝什么‘不得带兵器入红袖招’,我走到一楼正中的酒桌旁,推开某个胖子,坐下喝口酒,喊到,“老色胚!”楼里安静下来,我看去,是用了定身法。依旧须发皆白,还是一身道袍的老色胚已经坐在对面。老色胚开怀大笑,“我就说你根骨绝佳,有望成仙嘛!”我把刀拍在桌子上。老色胚嘴角扯了扯,“问,尽管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关阿凡,悉数说来。”老色胚润了润嗓子,抚须长叹。“三千多年前吧,不是很久,那时河清海晏,太平盛世,闲着无聊,无论人鬼,精魅,妖魔都想修仙,证道长生。那时真是三界六道最繁盛的时代,腾云驾雾的仙人,杀人如麻的魔头,就是寻常一只麻雀,没准都能呼风唤雨。物极必反,后来发生了一场灭及三界的混战,天道盛怒,一气之下收走全部仙气,捣毁无数道心,只留各族鼎元一甲,比如我是人甲,阿凡是剑甲,还记得那个持枪追你们的人吗?”我点点头。“他是枪甲,阿凡也打不过。”老色胚抚须,“他常来我这喝酒,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我算是听出了点门道,“所以我是刀甲?”“每个兵甲都有自己独特的标识,比如阿凡是朵桃花,枪甲是条白龙,刀甲是七星连珠。你身上可有?”我脱了鞋给他看,“我说我怎么脚踩七星,我还以为我是隔壁朱氏皇帝的兄弟呢!”老色胚笑容灿烂,吐了一个字,“善。”“善尼玛的大头鬼!别恶心老子。”老色胚笑容尴尬,叹息着说,“你们这些兵甲啊,个个脾气暴躁,不以人甲为尊也就算了,还如此跋扈。也就枪甲照顾老夫薄面。”我没理他的埋怨,把我渡劫的情况说予他,他听后又是一声长叹,又是一句“善”。我挽起袖子,假装起身,“我他么真要捶你啦!”“别急别急,且听老夫说来。”

11、“知道枪甲为什么追你们吗?真就为了一个俗世王朝的昏君?知道你身为刀甲为什么对这些一无所知吗?你又知道剑甲阿凡为什么满世界地找剑吗?”我把黑刀拔了出来。老色胚眼角一撇,语速突然加快。“那是千年前的一场四甲之争,便是刀甲、枪甲、剑甲、棍甲。那场大战的结果,棍甲手段毒辣,一棍碎了阿凡的剑身,你比他更狠,一怒之下断了棍身斩了棍灵,世间再无棍甲。枪甲最为稳重,虽是他挑起的这场争斗却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为了罚你,便刺穿你的刀灵,刀甲名存实亡。四甲之争,枪甲问首,便是百兵之王。”“这就是你一无所知的缘故,也解释了为何枪甲追你们,他那次来我这饮酒对我说他很后悔,想要弥补,比如帮你渡劫。”我沉默不语。老色胚继续说,“说到这个渡劫,上天有好生之德,留万甲飞升之道,人称仙人,兵为仙兵。枪甲在四甲之争后没多久便度过天劫飞升仙兵,阿凡上次的天劫也来了,可她尚未寻得剑身。你要知道,灵魂为明,实体为器,离了实体的灵魂最为脆弱,人如此,兵亦是。若她执意渡劫,在我帮助下或有三分可能。可她选择了放弃,放弃便再无飞升仙兵可能。至于她为何放弃,当然是为你。”“你说你前八道天雷落到身上时已软绵无力,那我且问你,你可曾杀过人,降过妖,嗜过血?”我回想起来。……抱刀在手藏在树上躲追杀?你不懂。十万飞剑长河。一把桃花剑砍女鬼、斩蛟龙,劈昏君。……好像不管干什么我都在一旁瞧着,就那么一次敲破个护山大阵,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的功劳。但凡我有所问。都是一句“你不懂”。“是了,在阿凡的陪伴下你从未沾染半点因果。九道天雷,喜、怒、哀、乐、贪、嗔、痴、忧思和情爱。你心如赤子,玲珑剔透,八道天雷对你来说自然如清风拂面。可唯独最后一道情爱,阿凡不仅帮不了,反倒使它强大,她选择了最笨也是最简单的办法。至于你能否抗下那道天雷,没有万年刀意的洗礼万无可能。”这些个故事还真是令人唏嘘啊!我想哭,可到底没哭,我不想让老色胚看我笑话。想了想,好像没什么要问的了,既如此,提刀便走。老色胚问我去哪,我说砍那枪甲。

12、记得某个卖剑老儿讲过一个威武将军的故事。说是不配长枪短刀,只持一把三尺青锋,一剑可破万法,可当万师。如神在世,风采无敌。我想我当下处境便是如此吧,一把破刀,破你千甲。白袍加身,长枪在手,枪甲往城门那一站,别说是城内女子,便是我都忍不住夸帅。自然,和我比还是差上几分。我挥了挥刀,扬声喊“过几招?”那城门前三千甲胄齐声喊,“杀!”“杀你妹。”我劈出一刀,和记忆中破护山大阵时阿凡那刀如出一辙,然后一条千米长的裂痕从我脚下绵延而去,不长不短,更好到城门口,枪甲脚下。狂风吹倒三千甲胄,不过我力度拿捏的稳,角度选的刁钻,至多重伤,无一身死。枪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持枪向天空飞去,留下一句,“上去打。”我挑时间,你挑地点,也好,破刀一挥,已是天际。

13、“人间江湖,说来说去就是几把破兵器的打打杀杀,有何意思?你看我们仙人,喝长生酒,吃长生肉,不老不死,青春永驻。天上的仙子,那大腿,那胸口,都是人间比不得的啊!几十年前的那场天地异变你们都听说过吧!日月颠倒,天地无色。实不相瞒,那其实是我和某个神仙的决斗,那狗比可厉害啦,你们看我肚子,看到没,这是他拿一把长枪戳的,穿个透,可疼啦!但我也没让他得了便宜,大刀一挥,斩他一条胳膊。”我胡乱吹嘘着,看那些呆头呆脑的孩子个个面露崇拜,倒是最外围一个扁着嘴的小胖子一脸嫌弃。我把他扯到面前,“怎么,你不信?”这小胖子倒也不怕生,掐起小腰,“你说你是神仙,怎么证明?我太爷爷说百年前他可是亲眼见过真神仙。我家那把‘沃日’仙兵问世时,正是一位仙子亲手刻下一道剑痕!”我愣住,“你家是万剑山庄?”小胖子更加骄傲了,“天下剑运独占八斗的万剑山庄!”天下还是那个天下,洛阳还是那个洛阳。万剑山庄又在卖剑了,只是少了个砸场子的仙女。不过没关系,我在啊!我一刀撂翻山庄七十二位绝世高手,牵着小胖子的庄主不得不亲自相迎,既激动又惊恐。我说,“莫怕莫怕,咱怎么说也是个仙人,只有一事求你。”庄主诚惶诚恐,“何来求之说,仙人之命,定当竭力。”我摆摆手,“不是什么难事,且问你家有多少剑?”庄主不敢迟疑,“山庄到我已是十三代,庄中藏剑,少说万万之数。”倒也不算多,远低于我心中所想,“在这万万把剑中找把带桃花的剑。”庄主愣了愣,忙说,“山庄藏剑,剑带桃花可非一把。”我说,“不怕!你们找便是,若找到定会非同凡响,颠覆你们所谓的桃花。”“可是……”庄主还在犹豫。我随手扔给他一粒从老色胚那里抢来的丹药,“这颗药丸可延长寿命五十年,给那小胖子服了,百年后我再来要结果。”说完不等他说话便驾云而去,尽显仙人之姿。

14、我继续我的追日之旅,从洛阳开始,我想再回来时怎么也有一百年了吧。这一百年,我看了百年的花,寻了百年的剑,甚至棍甲的残灵都寻到几片,可没有一把带桃花的剑,没有一朵桃花。一圈正好百年,我再次踏入东都洛阳,小胖子已经变成了老胖子,他把我迎入万剑山庄,指给我看那堆堆成小山的剑堆,笑着说,“仙人,这都是带桃花的剑。”我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临走了我问你还可有儿子。老胖子愣了愣,说,“有,不过也已耄耋之年垂垂老矣啦!”我又扔给他一粒丹药,说“给你哪个曾孙子的礼物,让他看好万剑山庄,供好那把‘沃日’。”老胖子感激涕零,跪地相送。又一百年,我突然想起了那段剑气长河,便驾云去了泰山。孤零零的青莲剑宗,李青莲孤零零一个人。李青莲不认识我,却看出了我是神仙,便邀我在山巅饮茶。茶是好茶,上好的云顶石梭,李青莲说是他亲手栽的,煮的也妙,李青莲说他一生除了练剑修行便是煮茶饮茶,不托大称一,也不低眉让二。我看着他动作娴熟地煮茶笑着说,“不错啊!少说有五百岁了吧?”李青莲淡淡一笑,眼中充满感激“五百一十八,都是当年那位仙人的恩施,一道剑气助我修行。”说完后便沉默饮茶,山下云流气涌,过了许久都不见他出声。我扭头看去,他竟坐着睡着了。我闲着无聊,边等他醒来边欣赏山上的护山大阵,因此,隔了近五百年我才发现,当年我和阿凡都不牛逼,是这护山大阵太过垃圾。“抱歉抱歉!人老了,不中用了!”黄昏时,李青莲才醒来,我无所谓地摇摇头,“我喜欢看落日,这里是个好地方,说不定以后还要长来。”我又问他,“你长寿将尽?”他点点头,“也就三五年的功夫。”夕阳洒在他那张和五百年前一样的脸上,竟是神采奕奕。我饮了口凉透的茶,什么也没说。后来我真就隔三差五地去泰山,几次来回便和李青莲处成肺腑之交。有天喝了酒,李青莲激情澎湃地说:什么是江湖?啸傲风月,爱恨情仇,刀光剑影,快意恩仇。词儿倒是好想,却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江湖。所以少年千里骏马,白衫加身,提一壶新酒,别一把好剑,迎着朝阳说一句,“走上一遭不就知晓”,马踢一踏便入江湖。我想多单纯的傻瓜啊!舞断几柄剑,砍破几把刀,葬了几匹好马,酒倒是没少喝,喝出个个酒鬼,穿来穿去还是那身白衫,破是不破,只是沾满岁月风尘。到后来终于折腾不动了,老来体寒,摸摸冰凉的衾枕才发觉原来刀剑暖不了被窝阿。李青莲说完这段话差点没把我笑抽过去,我说和着你几个期颐不老,春心荡漾啊!李青莲也不怕我笑话,直言,“说来我这五百多年无一憾事,唯一后悔的便是未尽孝道,没为我李家添一子嗣。”我这时才明了,“所以你散尽弟子,遣归红尘?”李青莲抚须轻叹,“一个半吊子仙门,守它何用,如若可以,我倒想与他们一同下山。”我笑着调侃,“江湖就在山下,没准还在等你,别看五百多岁,你这张脸依旧神采飞扬啊!没准下山就能生上一窝。”李青莲摆摆手,“老喽老喽,坐着喝茶都能睡着!活不了几年,也别祸害人家姑娘了!”话是这么说,却难掩眼底失落。“这有何难。”我问李青莲,“你可愿用这五百年道行换你一世平凡?”李青莲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便正襟危坐,想也未想直接点头。“五百年的记忆可也都没了!”我提醒到。这次李青莲犹豫了一番,不过最终还是点了头。“好!李家子孙,平凡无忧,去也!”一道虹光飞去,李青莲没入云海没了踪影。我使个手段遮盖出此处剑宗,心想以后有机会还能来看落日,虽说这个机会可能起码在百年之外。

15、我最后去了一处不知名的山窝里,那里绿树成荫,杂草丛生,就在绿树杂草里,有个不起眼的小坟堆。是那匹白马的坟墓,我们怎么可能那么坏,真的吃了它,那天吃的不过是阿凡在山里随手捉来的野鹿。我在坟旁盖了个小木屋,一住就是不记春秋的岁月。期间老色胚倒是找来过一次,我给他烤了一只小野猪。好么,虽说是小却也足有半百斤,我平常饭量,全被他吃了去。吃完拍拍手打个饱嗝叙闲话。“听闻棍甲的棍灵修复了,是猴甲修好的。”我说,“孙悟空吗?”老色胚摇摇头,是不清楚又说,“据说江湖中有个叫李青莲的愣头青拿把‘沃日’的剑问剑枪甲,被打个半死。”我笑了笑,这李青莲还真是命里不凡,改不了,“没打死吧?”“没有,被茶甲救了,便娶了茶甲。”我能听出老色胚语气中的羡慕嫉妒恨,要知道那茶甲可不是一般的美。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心想,这李青莲怕不是天上福星转世。聊到最后,老色胚问,“怎么不再找找了,在这为马守坟做什么?”我笑笑,“怎么不找,不过我快要忘记阿凡的味道啦,小白和她接触最多,等我捡起那个味道就继续去找。”“善!”我刚站起身,老色胚已经远在天边,只留下一阵哈哈大笑,我也跟着笑起来。住了数年后,我在坟边栽上小白最喜欢吃的足够多的狗尾巴草,拍拍屁股继续追赶落日。

16、千年过去,我还是没有追到世界尽头。人都已经不是当年的人,但世道还是那个世道。比如青衫骏马,青锋长剑的少年,嘿!依旧潇洒。你问他一句江湖在哪?他嚷嚷着回答,脚下!你问他一句江湖美不美?他神采飞扬,美极啦!你问他拿剑在手要干什么?他会像看傻子一样看你一眼,然后策马奔腾,自然是要把那江湖搅弄个窟窿底朝天!我在依旧莺歌燕舞的青楼坐了一遭,没有老色胚相迎,说是游历山河各处开店去了。我便又去了只是名称依旧的东都洛阳,人声鼎沸,问了半天也没问到一个知道万剑山庄的人。好不容易摸到曾经的万剑山庄,那里已经成了某位王爷的宅邸。东岳泰山我又去了一回,尼玛,说出来不信,李青莲和茶甲在上面相夫教子!李青莲邀我进屋一坐,茶甲在一旁疯狂眼神暗示,我也只好忍者没说什么,吃了一盏茶拂袖而去。枪甲城前我亦看了一眼,千里刀痕依旧横亘,一旁开凿的大门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听闻棍甲在花果山被猴甲耍的好不快乐,我也就没去管他。然后我要去哪呢?我正在思索间,又是那个青衫骏马的少年,只不过这次身旁跟了位同样骑着白马的红衣姑娘。只听姑娘说,“据说这把刀剑店铺新造的仙剑,铸成之日,天降异象,寒冬腊月,桃花朵朵盛开,剑身上亦是自生七彩桃花,光芒万丈。”少年说,“刀剑店铺?就是那个从东都迁去江南,然后铸刀只铸黑刀,铸剑只铸桃花剑的店铺?”我没再听他们说什么,我把少女拍到少年怀里,骑着白马一路南下,我的马很快,到江南不过半盏茶吧。彼时江南正是冬末。我的马蹄扬起便是冰雪消融,马蹄落下便是满城春风。我的一行泪落便是春雨连绵,两行泪落便是一城桃花。我在某个店前勒马,淋着满身烟雨驻足。我指着最高处挂着的长剑,说,这把剑我要了。店长脸色一变,说那不可能,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不外售。可惜我注定不会理他。这百年千年,我追赶世界尽头的落日,只为一睹这朵剑上的桃花。我挥手将店里的人定住,然后一步一步走近握起那把剑,只看一眼,我便把无穷无尽的仙力注入剑身。那朵七彩的桃花更加耀眼,彩色光芒笼罩住整个剑身。我再睁眼时,面前已经是个抱剑的彩衣女子。我边哭边笑,对她说道。“敞开胸膛看看?”她抬手就去扯衣服。我没扭头,仔细看了那朵桃花一眼。她笑了笑。“真的在胸膛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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