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韩祁正在警局和痕检科的人交谈
那张被烧毁的照片已经被修复了，虽然只有一张脸和一点点颈部，但至少可以看出男孩的长相。一张质朴纯真的脸，洋溢着阳光般的微笑。
这时韩祁接到夏侯的电话“我现在在警局门口，你不是想知道我在那里见过和那个男孩一样的照片吗？我们现在就过去。”
“啊啊，好。”韩祁立马站起来，“我这就出来，你等会儿！”说罢急忙和痕检科的人打了招呼匆匆离开警局。
韩祁看到夏侯停车在路边，上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照片在这儿，你小子运气好正好赶上痕检科把照片修复好了。现在要去哪里？”
夏侯瞥了眼照片，然后说到“去三水村，去见这个照片上男孩的家人。这个男孩叫小壮，姓什么不知道。”
“哦，你认识？”
“宫文昌家以前在三水村附近住过，他出身底层，年轻时候虽然靠自己上了个好大学，但还是毕业后失业过一段时间，或许应该说是待业。而这个男孩恰好是三水村的人，现在男孩被烧毁的照片在宫文昌的垃圾桶里被发现，情况不言而喻。”夏侯一边开车一边解释到。
“他们两个人认识。嘶，这张照片的拍摄技术和年代感觉也不像是这几年拍的了，看这男孩的穿着，倒像是十几年前的打扮。我们初中那会儿好多学校都穿着这样的校服。”韩祁回想到。
“这个男孩失踪了，而且根据照片的拍摄年代推算，可能已经失踪至少十年以上。”夏侯说到。
“失踪！失踪警方应该是有记录的，这得问问四平镇派出所有没有记录。”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把车停在村口一块平地上。
“差不多就是这儿了，上次我和那位顾医生也是在这儿附近差点撞到那个老人和狗的。”夏侯从车上下来。
“我知道，这里面车根本开不进去。真难相信云澜这样的一线城市还有这么穷困的村子。也是要好好改造了。”韩祁叹了一句，“往前个几公里是个镇子，叫四平镇。宫文昌以前就是四平镇人。后来是发家致富才搬到云澜市中心地带，后来又盖了半山私人别墅。说起来这附近几个地方名字还都挺有意思，双福路，三水村，四平镇，五安山。福水平安。”
夏侯和韩祁先后走进村里。
村子面积不大，笼统也就百来户人家。随着现代社会发展，很多村里的年轻人也跑去云澜市或者其他大城市打工，留下来的都是些中老年人。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职的做着事情，只有偶尔几个在自己门前晒太阳的老人看到韩祁和夏侯两副生面孔感到好奇。
“请问，您认识小壮的家人吗？”韩祁上前，朝一个正在躺椅上吸烟的老年人问道。
“谁？”老人没听清问了一句。
“我想问一下，小壮的家住哪里？”韩祁声音拔高了一些。
“你们找他做什么？”老年人警惕性很高的问道，上身也直起来。
“有些事情要和他家里人说。”韩祁怕老人还不肯相信自己，亮出了警官证，“我是警察，要问问他家里人关于小壮的事情。”
“他家在后头过了小卖部三个平房就是了。”老人这下相信了，“可你们知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谁死了？”
“小壮啊。人都失踪十五年了，不是死了还能是什么？”老人叹了口气，“倒是可怜他父母，终日以泪洗面。你说那孩子丢的时候也十二岁了，又不是个娃娃，这几年但凡能有个机会，逃出来也不至于找不到回家的路。现在都没信儿，只能是人没了。他要现在还在也得快三十了，哎，就跟你们差不多大。”老人说完又凑上去仔细打量了一番夏侯。
“我不是那个小壮，您不用怀疑。”夏侯轻咳两声说到。
老人尴尬的退了回去“你们去吧，他家应该这时候有人，小壮他父母年纪大了，精神因为小壮失踪都不太好。家里重活都是大壮在做。”
告谢了老人，韩祁和夏侯朝村里走去。
脚步在一个两层的农村式的平房前停了下来。很不起眼的一栋房子，外面刷的是土灰色的漆，门前的平台上晒着被褥。当然也有一些农作物被晒干了铺在地上。
韩祁和夏侯才靠近屋子，院子里的狗就狂吠不止。
“旺财，不许叫了再叫抽死你！”一声尖利的女人声音传来。
韩祁尴尬的扯了扯唇角，为什么所有的土狗都叫旺财？
“你们是什么人？”走出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围着围裙，手里抱着个孩子。面容暗黄，看着气色不好可是却能扯出那么大的嗓门，是典型的农村妇女长相。
“请问，这里是小壮的家吗？”韩祁很客气的问到。
“你们是什么人？”女人挑着细眉，眼珠在眼眶里左右移动打量着面前的两人。
韩祁说到，“我们是警察，有些事情要找你们咨询一下！”当然他也给女人看了自己的证件。
女人尖利的气息像是突然泄了气一样，“警察同志，我们可都是良民，不犯法，您二位怎么亲自上门了？”
“我们想和小壮的父母谈一下。和他失踪的事情有关。”夏侯说到。
女人愣了一下，回过神说到“小壮？你们是为了他的事儿来的！这都过去十几年了，他还有消息？”
“怎么，他是你什么人？”韩祁问道。
“他是我男人的弟弟，是我家小叔子。我家姓耿。我嫁过来的时候他就没了好多年了。怎么现在还有你们警察上门咨询。”女人嘟囔着。
“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希望能和小壮的父母谈一下，可以吧。”韩祁到。
“没问题，我公公婆婆都在家里，那二位警官请。”说罢，女人抱着孩子走在前头，把韩祁和夏侯请到家里。
虽然是白天，但是里屋还是略显昏暗。而且因为是平房，一楼还是隐隐约约能闻到潮湿的霉味。韩祁耸了耸鼻子，这种地方肯定是不适合老年人居住的，尤其是容易得关节炎什么的。
“这是我公公婆婆，耿小壮的父母。”说完，女人又对面前的老夫妻到，“来了两个警察，说是要问你们小壮的事儿！”
怀里的孩子哭了起来，女人不耐烦的边哄便抱着孩子离开。“你们聊，我带孩子出去找他爸。”
“你们怎么会知道小壮的事情？”老人显然已经不记得夏侯了，开口问道。
“您的儿媳不是说了我们是警察吗？您十五年前失踪的儿子小壮，我们找到了一些线索要跟您确认一下。”韩祁相比较夏侯更擅长和人交流。
那老妇女一听到失踪十五年的小壮，立刻眼泪就掉了下来。
“二位是小壮的父母？”夏侯问道。
老妇人人便哭边说“是，我叫王玉凤，小壮他爹叫耿富贵。”
韩祁叹了口气，两个老人一个神志不清，一个痛哭不止，这样他们还能问些什么？
“阿姨您别哭了。”韩祁从夏侯手里接过照片，“这个是不是您的儿子。”
老人虽然有些糊涂了，可耿小壮的事情他记得非常清楚，颤抖的接过照片，看到上面的人脸时，激动的说“是，是，就是我的儿子耿小壮。你们……你们是哪里找到的照片？”
韩祁和夏侯互相看了一眼。
夏侯问道“你儿子耿小壮和一个叫宫文昌的地产老板认识吗？”
两夫妻抽泣着面面相觑“不，不认识。我们哪里会认识什么老板，连村子都甚少出去。”
“和我说说你们儿子小壮的事情吧。”夏侯到，“譬如他具体什么时候失踪的，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
老夫妻想了一会儿说到老妇人到，“小壮小时候家里穷，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到村后面的湖里游泳。好几次都是一个人去的，为了这事儿我不知道打了他多少回。可他也不听。他失踪那天，就是出去游泳，大概是下午那会儿。晚饭的时候怎么找都找不到，我害怕是他溺水出事儿，当时就腿软了。报了警，后来十几个个警察都打捞不出小壮的尸体，就成了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悬案啊。”
“他还留有照片吗？”夏侯问道。
“我去找找。”王玉凤擦拭了一把眼泪起身朝卧室走去。
没一会儿她就捧着个木盒子走出来，在最上层找到了一张照片递给夏侯。
正是那天去半山别墅时他看到老人手里攥着的那张。
“警察先生，我家小壮以前成绩可好啊，还孝顺我们。总说以后考上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带我们一家都去大城市住。可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事，警察啊，是不是你们找到小壮了。他是不是还活着！”王玉凤崩溃的开始嚎啕大哭，甚至直接跪在了夏侯和韩祁面前。
夏侯不为所动眼神竟然流露出一丝嫌弃，往后转身挪了几步，只顾拿着手机给照片拍照。韩祁无奈的看了夏侯一眼，急忙把老妇人扶起来“阿姨您不要这样，快起来。我们现在呢也还没有找到小壮。他也许还活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您千万想开点。”
“警察先生，您就告诉我一句，小壮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啊！”韩祁都搀不住王玉凤。
“阿姨，实话说一句，我们没有证据能证明小壮是活着还是去世了。两个都有可能，但一定会查出真相，给您二老一个交代。”韩祁好说歹说，终于算是安稳住了王玉凤的情绪。
用手机拍了照，夏侯视线从照片上挪开，然后还给老夫妻说到“多有打扰了，等有案子进展的消息，我们再通知您。”
韩祁到了几句谢意跟着夏侯走出来。
“我告诉你，警察来问你弟的事儿了。要是你弟没死怎么办？”女人抱着孩子从地里找回丈夫。
耿大壮到“那感情好啊，这么多年我爸妈为了小壮的事儿都成什么样儿了。”
“你是不是傻子！他要是回来了，你爹妈能不激动！一激动，这家产还能有你的份儿！”女人一脸算计。
耿大壮愣了一下然后斩钉截铁的回答“那他也是我弟，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就是全给我也认了。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不识好人心的东西。”女人朝着丈夫走进屋里的背影骂到。
“哎警察先生，你们这就走啊。”耿大庄正好碰上夏侯和韩祁出来。
“您是……”韩祁到。
“我是耿大壮，是小壮的大哥。”
“哦，您好。”
“是小壮有消息了吗？”耿大壮有些激动的问道。
“目前没有跟小壮有关的消息，只是我们想问问他以前的情况，这样也有调查方向。”韩祁颇为尴尬，十五年前失踪的人，现在才跑来寻问，又暗暗觉得镇里派出所的人太懈怠了，回去要汇报厅里好好整治他们。
“这，以前不都和派出所说了吗？小壮时失踪那天晚上出去游泳就再也没回来。”
“这老夫人刚才已经说了，小壮失踪前后他有没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韩祁问道。
“这个问题当时派出所的警察也问过，好像我想想……对了小壮那几天心情特别不好，成绩也直线下降。为了这个，老师叫了好几次家长。小壮还为此挨了不少打。”耿大壮回忆到。
“他有没有说自己为什么心情不好？”韩祁接着问。
“没有，我们也没在意。只知道那段时间他不爱说话了，成绩也成了下游。然后人就失踪了。”耿大壮一脸悲痛，“对了警官，我没在派出所警察里见过你们，你们是哪里人？”
“哦，我们是云澜市刑警大队。”韩祁把夏侯也带上了，省的耿大壮多问。
“哎呀，那可了不得啊。莫不是现在小壮的案子由云澜市公安厅接手了。那可是有希望了啊。”耿大壮一听云澜市三个字，眼神都放了光。
韩祁尴尬的笑了笑“我们一定尽力还您弟弟一个公道。今天打扰了两位老人家不好意思，一旦有小壮的消息我一定通知你们。你们要是想到什么也记得告诉我们。”
“一定一定。”耿大壮到。
离开耿小壮家里，韩祁问道“得了，郜子杰案子还没破，又牵扯出一起失踪案。拖了十五年我估计没戏了。”
“如果耿小壮死了他的尸体去哪里了？”夏侯思忖着问道。
“游泳时失踪的，那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溺死。可是当年派出所也派了十几个警察下去搜，我当时处理钉子户闹事的时候到后边那个湖边去过。水根本就不深，也就两米多，真要是溺死，不可能找不到尸体。”韩祁想了一会儿又问道，“哎你说，耿小壮的死和宫文昌有没有关系？”
夏侯沉默不语，只是手里的签字笔在本子上好无规律的画着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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