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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SBSS圣诞特辑】平安夜时空法则

HP之意难平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拖着步子,慢慢悠悠地在教室里转来转去。走道有些狭窄,他不得不屏气收腹,艰难地挤到莉莉·伊万斯边上,越过她红彤彤的长发,眯起眼睛打量坩埚里正在慢吞吞打转儿的魔药。

“唔......加了一点儿秋水仙粉?”他晃着脑袋:“要我说,这有点太大胆了,书上从没提到过这点,对吧?”

莉莉又搅拌了两下,语气轻快:“先生,我想这样会更好些,至少不那么容易炸埚了”

斯拉格霍恩的眼睛跟着搅起的波纹转了转:“的确......是个很好的小点子,相当巧妙——”

没等他再次赞叹莉莉的奇思妙想,教室左后方,斯莱特林学生那里,猛地传出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斯拉格霍恩快步走过去,惊讶地发现是西弗勒斯·斯内普面前的魔药溅了出来。

他倒是记得这个瘦瘦小小的黑眼睛男孩,有点天分,可惜出身不好,自己又整天一副全世界都欠他一百万金加隆的阴沉脸,一点也不讨人喜欢。真是太不懂事,太不识趣了,斯拉格霍恩向来讨厌这种人。

“天平掉进坩埚里了,先生。”西弗勒斯把左手藏进宽大的袖子里,低着头回答。

“正常,鼻涕精肯定手脚都滑溜溜的。”

莉莉的后桌,四个男生中的詹姆·波特抢先用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全班人都听见的声音说,大家哄笑起来,詹姆的几个朋友里,就数西里斯·布莱克笑得最大声。

西弗勒斯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他的脸色极苍白,就像斯拉格霍恩浆得板正的衣领,他的声音仿佛也跟着在颤抖:“先,先生,我需要去一趟校医院。”

话音未落,他踢开凳子,不顾斯拉格霍恩还站在那里,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哎!”斯拉格霍恩反应过来,朝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嚷嚷道:“现在还在上课!小子!你的天平不要了?”

留给他的是一串回音。

也许是因为入了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觉得空气像在冰水里浸过一样刺骨。

西里斯看了眼课表,格兰芬多的劫道者们下节都没有课,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回到温暖的公共休息室,那里有软塌塌的扶手椅在等着他们。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早上,只有一节课,还好好地拿鼻涕精开了开心,西里斯愉悦地想着。

结果,还没等到他们走到胖夫人面前,就迎面撞上了斯拉格霍恩和麦格教授。

两人行色匆匆,等他们走近了,麦格教授突然停下脚步,盯住他们:“你们看见斯内普了吗?”

詹姆摸不着脑袋,短促地“啊”了一声,他为魔药课嘲讽斯内普的事,在麦格教授严厉的目光前有些心虚。

“斯普劳特教授告诉我们他没有去上草药课。”

“也,也许是在庞弗雷夫人那里,教授。”

“我已经去过了。”麦格教授说:“刚刚斯拉格霍恩教授告诉我,在魔药课上发生了一点小骚动,然后斯内普就冲了出去。”

劫道者四个人互相看看,西里斯开了口:“教授,那件事与我们没有关系。”

麦格教授不耐烦地说:“没错,似乎是这样,但我想,既然你们待会没有课,又和斯内普这么熟悉,不如来帮我找找他,你们对城堡相当了解,不是吗?”

她咬重了熟悉两个字。

劫道者们不敢怒也不敢言。

“去他的剪刀石头布。”西里斯恨恨地在充斥着稀奇古怪挂毯的走廊里走着,他从未如此厌恶过这个麻瓜游戏,“三局两胜,我的西里斯,你手气真差。”詹姆推他去找斯内普的时候,表情极其幸灾乐祸。

他漫无目的地在城堡里转来转去,拜托,他怎么可能知道鼻涕精会去什么地方?

“你在找什么人吗?”一个幽幽的女声冷不丁在他耳边响起。

“谁!”西里斯一把抽出魔杖,喊道。

“哦,要是我就不会把魔杖对着别人。”戴眼镜的女幽灵在空气中浮现出来,西里斯的手落了下去,他对这种突然袭击感到不满:“你算人吗?”

“说的什么话!”哭泣的桃金娘瞪他:“没礼貌!”

西里斯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你知道他在哪里?”

桃金娘似乎很容易原谅长得帅气的男生,她眨巴眨巴眼睛:“如果你是说一个比布满了青苔的石头还要阴沉的男生的话,我想他在天文塔顶上。”

“天文塔......”西里斯的表情渐渐凝固,这意味着他将要重新穿过半个校园!

“给我等着。”西里斯咬牙,抽身往相反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早晚要给这个只会惹祸的鼻涕精好看,西里斯边跑边想。

很明显,在谁更擅长惹祸这个方面,布莱克少爷忘记了到底是谁在以四己之力拉格兰芬多的后腿。

西里斯撞开那扇通往尖顶的门的瞬间,低低的哭泣声也戛然而止。

他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缩在角落里的西弗勒斯,后者虽然已经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把脸,但藏不起通红的眼睛。

“多大年纪了,还哭?”西里斯嗤之以鼻道,伸手就要把他拖起来“赶快和我走,少丢人现眼。”

西弗勒斯的魔杖抵住了他的胸口:“现在,立刻,给我滚!”他几乎是在一字一顿地怒吼着,无论谁都不会喜欢被死对头看见自己最狼狈的时候。

“你什么毛病?”西里斯也来了火气,动起手来,麻杆似的西弗勒斯当然不会是他的对手,他眼疾手快地把对方的魔杖往下一按,另一只手握紧了自己的魔杖:“力松劲泄!”

西弗勒斯完全瘫坐在了地上,只有那双黑得不见光的眼睛还死死盯着他。

“真倒霉。”西里斯去拽他的衣领子:“你以为我想碰你吗?你袍子上的脏东西已经够多了,我的手可还是干净的。”

西弗勒斯的嘴角挤出一个讥笑,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把左手手往后藏了藏。

在魔药课上西里斯就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了:“你手里有什么?”

西弗勒斯的眼睛里有惊慌一闪而过,面上倒是毫无波澜:“什么也没有。”

“呵。”西里斯轻蔑的一笑,压根不信他的话,轻轻松松就扳过了他的左手。

握住西弗勒斯的手腕,西里斯的第一个反应是冰凉,第二个反应才是纤细。他低头一看,只有他手掌的三分之二大小,指节分明,指甲盖圆润,很正常的一只手。

除非数一数他有几根手指。

一,

二,

三,

四。

西里斯脸上的血色也褪去了,西弗勒斯的大拇指,像空气一样消失不见了。

庞弗雷夫人从帘子后出来,向一屋子的人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种病症,他身上也没有黑魔法的痕迹。”

“可是现在他正在消失!”斯拉格霍恩强调说:“我学院的学生!就在我们一群教师的眼皮底下逐渐消失!阿不思,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阿不思·邓布利多站在窗前,阵阵寒风吹起了还未完全花白的须发,在半月形的镜片后,他那双明亮的蓝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情不愿地苏醒:“我不能确认,但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那我们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为什么?你想的哪样?”斯拉格霍恩急急地追问,邓布利多却已经大踏步走了出去。

“时间,霍拉斯,最伟大的巫师也不能阻止时间。”他的声音罕见地带了一丝丝的焦虑。

“又在故弄玄虚......”斯拉格霍恩咕哝着,没等他继续抱怨,一声长长的尖叫穿透冷到凝固的空气,也穿透霍格沃茨宁静的早晨,尖锐地刺向每一个人。

所有人对视一眼,真的有什么大事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西弗勒斯仔细听着,确认他们都走了后,才没好气地一拍床沿:“出来吧,他们已经冲出去了。”

西里斯灰头土脸地从床底下爬出来,半真不假地说:“这下面也真够脏的,我的衣服也不干净了,怎么样,现在我们打平了吧,还是说你非要我也哭上一次才甘心?”

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西弗勒斯狠狠剜了他一眼:“要你多管闲事!”

西里斯只当没听见:“为什么一开始不去找庞弗雷夫人?”

“和她说什么?”西弗勒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魔法不可能解决所有事情的,它阻止不了一个人慢慢消失。”

眼看着一个大活人消失,即使那人是他的死对头,西里斯也觉得难以接受:“也许这只是一种病而已。”

西弗勒斯冷笑起来,他掀开被子,病号服挂在他身上显得晃晃荡荡,裤管下露出半截细细的脚踝,他的足尖也在渐渐变淡:“最开始是手和脚,然后是什么?”

“聪明的布莱克少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病?”

西里斯开不了口,他觉得嘴里钝钝的,还有一股很淡的铁锈味儿。他当机立断,转移了话题:“那你还上课吗?”

西弗勒斯的笑更冷了:“怎么,你希望我回去上课,然后再给你们一个狠狠嘲笑我的机会?‘哦,你快看,看那个鼻涕精,他连手都没有了!’,这让你很开心?”

天生直男·话题终结者·西里斯·总是能用最短的时间给别人留下最坏的印象·布莱克哑口无言。

“西里斯!”詹姆看见他,立刻向他挥起手。西里斯在他们身边坐下,发现几乎所有的格兰芬多学生都回到了休息室里,正兴奋异常地讨论着什么,隐隐约约有“不可能的袭击”“闯入者”“大事件”的词语出现,西里斯皱了皱眉头,那帮老师就是为这个冲出去的?:“怎么回事?”

莱姆斯·卢平放下他的占卜课本,叹了口气:“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好像是有个拉文克劳的幽灵在塔楼遭到了袭击。”

“幽灵会遭到袭击?”

“那一定是很强的法力和特殊的咒语才能做到。”詹姆插嘴说。

西里斯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很强的法力?特殊的咒语?他胡思乱想着,眼睛望着窗外的黑湖,渐渐地,西弗勒斯像黑湖水那样阴沉的脸浮现在了他眼前。西里斯混乱的思维忽然灵光一闪:

这个似乎很强大的闯入者,会不会和斯内普的异状有关呢?

第二天,西里斯兴冲冲地去了医务室。

“这就是你呕心沥血推理出来的猜测?”西弗勒斯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由于一直呆在医务室里,他的皮肤显得越发白皙,西里斯像触电似的收回落在对方锁骨上的目光,争辩道:“不是很有道理吗?”

西弗勒斯翻着一本厚重的大头书:“是挺有道理的,你验证这个想法了吗?”

西里斯讪讪地摇头:“没有......”

西弗勒斯翻了个白眼,表情里写着:我就知道你是这种人。他偏过头,看见床头柜上有一只牛皮纸袋。西里斯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舌头“啪”地打了结:“啊,这,这是,是早饭。”

西弗勒斯目光怀疑:“你带的?”

“怎么可能?”西里斯的舌头忽然又给捋直了:“是庞弗雷夫人送过来的!”

西弗勒斯伸手将它拿过来:“也是,你送的我还真不敢碰。”

医务室里再次空无一人,西弗勒斯小心翼翼拆开那个纸包,是学校餐桌上那些常见品种,糖浆馅饼,法式吐司,甚至还有一瓶甜牛奶,是谁带过来的不言而喻。他用右手盖住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当手指移开时,指缝间还留有淡淡的水渍。

他知道他所有的喜好,他却连他从来不碰甜食也不知道。

寝室里。

“什么?不是给我的?”晚起的詹姆难以置信地看着毫无认错表现的西里斯:“你从食堂带了早饭,我以为那一定是为我准备的,结果你只是在欺骗我的感情?”

西里斯故作惊讶地挑起眉毛:“为什么要给你?”

“你他妈——”詹姆咬牙切齿:“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女人?啊?”

“怎么可能!”西里斯本能地反驳,他是没给别的女人。

“你两分钟之内不要和我说话。”詹姆揉着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委屈地想再飚几句脏话。

这真是最糟糕的一次早饭,西弗勒斯和詹姆在他们彼此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首次达成了共识。

教授们在校长办公室里围坐着,神色凝重。

“一个黑衣服的男人?”麦格教授再次重复。

拉文克劳的幽灵,海伦娜·拉文克劳女士露出很梦幻的表情:“是的,他的兜帽压得很低,听声音不会超过四十岁,他只是用那根魔杖朝我一指,嘴里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然后,然后他就开始问我问题,我当然准确无误地回答了他!哦,天哪,我从来不会听从别人的!”

“然后他将你击晕了。”邓布利多的微笑不见了,海莲娜点点头,所有人都知道,想要对幽灵——已经死过一次的人——造成伤害对巫师的要求有多高。

“阿不思,你能做到吗?”

“理论上可以,但还是需要很长时间的研究和准备,光靠法力是做不到的,他一定发明了什么独一无二的咒语。”

“梅林啊,那会是谁呢?”麦格教授喃喃自语道,“当代还有这么厉害的巫师吗?”

邓布利多平静地说:“不,米勒娃,重要的不是谁,而是什么时间。”他转向海莲娜:“他问了你什么?”

“冠冕,我母亲的冠冕。”海伦娜显得不情不愿:“我竟然把什么都告诉他了!巴罗,阿尔巴尼亚的森林,黑头发的青年,天哪!”

“拉文克劳的冠冕?”麦格教授面露疑惑,“那的确是霍格沃茨的宝物,但它没有任何实际性的用处啊?”

“事实上,四巨头留下的所有遗物,很大一部分是没有任何魔法的。”邓布利多说:“但是人们还是会去寻找,追逐,占有它们,只是为了所谓的名头。不过,我想,我们的这位‘闯入者’朋友不是这一类人。”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有目的的?”麦格教授试探着问。

“对。”邓布利多深吸一口气:

“为了这个目的,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在所不惜。”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最终是在这个周末落了下来,正好赶上去霍格莫德的日子,学生们带上了毛线帽和围巾,叽叽喳喳地离开了城堡。莱姆斯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詹姆:“伊万斯好像已经走了吧?”

“我是在看西里斯跑哪去了。”詹姆笑嘻嘻地说,莱姆斯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八卦倾向:“他借走了活点地图和隐身衣,嘿,你说会不会是想偷偷带小女朋友溜出去玩,害怕被我们抓到?”

“......”莱姆斯拎过他的领子,拽着他出去了。

沙沙的脚步声在被雪覆盖的田野上响起,明明没有人走过,浅薄的白雪上还是出现了两行脚印。

几只褐色的山雀蹦蹦跳跳地靠近了脚印,一只手忽然从空气里伸出来,像是一把掀掉了什么东西,两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了霍格莫德荒芜的田野上,惊得山雀们拍动翅膀,躲到了远远的树枝头。

“你干什么?不怕被看到——”西弗勒斯气急败坏的指责被笑声噎了回去,西里斯侧过脸来看他,嘴角保留着上扬的弧度,少年人的灰眼睛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和光芒,像错觉,却也足以让他心甘情愿地溺毙在其中。

西弗勒斯立刻将围巾又往上拉了拉,盖住小半张脸。

西里斯倒像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的不自在,直接揽过了他瘦削的肩膀,兴奋地指着前头:“哈,我就说这条秘密通道走得通吧?看见没,就快到村子里了!”

西弗勒斯感觉隔着厚厚的衣服,自己的皮肤都开始渐渐发烫,但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用力去挣开,他知道在校袍和毛衣下面,自己整个人都在一点点消失。

像是在饮鸩止渴,哪怕只有一小会都会让他觉得开心。

一走进三把扫帚,就会有浓浓的黄油啤酒香气将人轻轻托起。他们已经脱下了隐身衣,西弗勒斯还是把围巾拉得很高,他有些害怕别的学生会发现他和他们的校草,西里斯·布莱克待在一起。

西里斯完全不在乎这个,他熟稔地和年轻漂亮的罗斯默塔女士打招呼:“一杯黄油啤酒。”他转头问西弗勒斯:“你要什么?”后者刚张了张嘴,西里斯就果断地替他选好了:“两杯黄油啤酒,谢谢。”

西弗勒斯有些恼怒地望向他:“我不喝酒。”

“试试嘛。”西里斯不由分说地将一杯冒着泡的酒塞给了他,在晃荡中,金黄的酒液洒出来了点,落在西弗勒斯纤细的手指上,他顺手拭去,两人的手指交叉,西里斯的手很暖,西弗勒斯的手却冷得像冰,连温暖的酒吧也带不回他的体温。

西里斯的目光缓缓上移,西弗勒斯抿着黄油啤酒,嘴角还沾着细细的白沫,他的唇色太淡,不会给人一种勾引的错觉,微微湿润的时候甚至显得很乖巧,但他心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他,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为什么不要?

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昏暗的灯光和缭绕的烟雾是他们的屏障,两人间的距离近的能听见呼吸声。

就在这个气氛莫名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撞上了他们。

玻璃酒杯落地,碎掉的声音极其刺耳。西弗勒斯的脸瞬间惨白,他在隐隐约约中觉得,似乎有什么别的东西也永永远远碎掉了。

“恢复如初”也不可以挽回。

那人将从衣领口掉出的半截金链子藏好,抬起头,和西弗勒斯对视,黑眼睛对着黑眼睛,彼此都看见了错愕。

酒吧的门被人用咒语炸开了,教师们冲了进来,黑衣人愣了愣,一把推开西弗勒斯,转了个身就原地幻影显形了。

“该死的,又让他跑了!”斯拉格霍恩骂道。

麦格教授挥舞着魔杖:“我简直不能相信,他竟然完全不和我们正面对抗,全程都在逃跑!”

他们气呼呼地转过身,就和呆在原地的西弗勒斯,手足无措的西里斯打了个照面。

“梅林啊......”麦格教授喃喃道。

黑衣人落在了一间灰扑扑的小屋子里,刚等他落地,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一个声音在说:“我等你很久了,你果然还是会选择这里的。”

黑衣人用不着抬头,就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阿不思·邓布利多。”

“很高兴见到你。”邓布利多微笑着说。

“你知道我一点也不希望见到你,你简直是个头号麻烦。”

“哦,你可不能这么说。”邓布利多向四周环视了一下:“尖叫棚屋......这个地方以后会很重要吗?我已经试过好几个地方了,真没想到你会用它当落脚点。”

黑衣人“哼”了一声,显得有些不礼貌:“你想做什么?”

“想和你谈谈。”邓布利多保持微笑:“毕竟,不是经常有机会和22年后的人聊天的,对吗?”

窗外,打人柳安静地沉睡着。

“那条秘密通道不能用了?为什么?”听完西里斯的话,詹姆吐掉嘴里的吹宝超级泡泡糖,条件反射地问道:“和昨天那个扣分有关系吗?”

天知道他当时看见格兰芬多的红宝石和斯莱特林的绿宝石同时流走时是什么心情,竟然有人在去霍格莫德的日子都能违反校规?!

“因为现在费尔奇知道了。”西里斯将隐形衣扔回给他。

詹姆捧着隐形衣,无不悲伤地望着好兄弟远去的背影,和莱姆斯哀叹:“我现在可以确定,他绝对找了一个斯莱特林的女朋友。”

圣诞节前的最后一场魁地奇赛定在了周六,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

“我非要在这个时候去关禁闭吗?”西里斯眷恋地望向远处的魁地奇球场,可以想象,那里一定是金红色和银绿色抵死交缠的海洋,即便已经到了禁林的边缘,震天响的欢呼声与尖叫声也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是的。”麦格教授面无表情地说,自从她在霍格莫德逮到他们两个以后,就再没给过他好脸色看。出于影响考虑,校方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西弗勒斯的详细病情,只是说他患上了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需要暂时隔离。

“所以你必须一个人去禁林”麦格教授说,霍格沃茨的钥匙钥匙管理员奥格提着一盏油灯在等他们,虽然是阳光明媚的下午,但禁林依旧是笼罩在一大片的阴影之中,突出的树冠绿的发黑,像一只只狰狞的手在召唤着迷途不知返的人。

他们深入禁林,西里斯回头看的时候,发现原先的路已经消失在了高大的树木之间。

“前些日子,我在禁林里发现了已经死去的这个。”油灯的光是蓝色风铃草的颜色,幽幽的,淡淡的,照在已经僵硬了的蜘蛛身上,它简直是大的出奇,西里斯清楚地看见它毛茸茸的腿上有一道道像是被最锋利的刀子割出来的伤疤。

“我很担心是不是前些日子闯进学校的人干的。”奥格低声说:“所以我得去禁林里再检查一下,确认是否还有其他神奇动物遭到了袭击。你就跟在我后面,不要乱跑,行吗?”

西里斯胡乱点了点头,保护神奇动物课算是他比较烂的科目之一了,也许是出于一种同类相斥的心理,他向来对那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毫无兴趣。这绝对是最无聊的一次关禁闭了,西里斯跟在奥格后面,一路上都在走神。

“现在是格兰芬多的找球手波特,他刚刚的树懒抱树滚完成的相当优秀,顺利地躲过了一个游走球!”

“格兰芬多的追球手,是格兰芬多的追球手,他现在要投框了,能不能中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他自说自话地担任起了解说员的角色,虽然他并不在现场。正当他说到斯莱特林的击球手被游走球打下扫帚时,猛地顿住了。他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原先走在他前面的奥格已经失去了踪影。

“该死。”西里斯拔出了魔杖,警惕地打量起四周,在奥格发现他不见了之前,他得保证自己能在这个地方完好无损地站着。

寒冷的冬季风穿林而过,吹动着常青树宽大的叶片,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不对劲!西里斯反应很快,他迅速转过了身,杖尖对准了靠近他的家伙:“昏昏倒地!”有一道红色的光闪过,落在坚硬的背甲上,没造成一点儿伤害,就被弹开了。现在西里斯可以看见是什么想要攻击他了,蜘蛛。

和他们发现的那只死蜘蛛一样,它,或者说它们都有着八条长腿和八只漆黑的眼睛,挥舞着大螯,从茂密的树丛中钻出来。它们有节奏地活动着自己的大螯,像是在互相交流,紧接着,它们就快速地围拢了上来。

这里没有任何一条出路留给他去逃跑,这些大蜘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禁林里的,以前他们闯入禁林的时候只在外围,根本不会有对付它们的经验。

冷汗从额角滑落,西里斯感受到了一种微微窒息的错觉,它们的眼睛转向他,死气沉沉的,实际上拼死一搏和束手就擒都是一样的结局,但他还是举起了魔杖,冥冥之中,他竟然有了一种错觉,好像有谁在喊他的名字。

“西里斯——”

风声真大,是错觉吧?

“阿瓦达——”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西里斯杖尖上的绿光闪了闪,一下子就灭掉了,蜘蛛们也听见了这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的喊声,齐齐停止了动作。

他飞得实在是太烂了。

在这个瞬间,西里斯惊异于自己的镇定,竟然还能有精神头去给西弗勒斯的飞行技术挑刺。后者几乎从未在别人面前骑过扫帚,但一秒倒这个名头早就传遍了学校,众所周知,一代斯莱特林小天才,他和飞天扫帚八字不合。

西弗勒斯摇摇晃晃地勉强停留在扫帚上,西里斯目测他能飞的高度大概只有10英尺左右,极其危险地悬在他和蜘蛛们上空。他那件大的过分的校袍下,又有一部分消失了吗?不然,他的动作怎么会比一年级的新生还不自然?

他们同时伸出了手,西里斯竟然感觉到自己握住了对方的手,已经变得透明,却依旧存在,那样的真实。

西弗勒斯的力气出乎他意料的大,一把就将他拉上了扫帚,承担了两个人的体重,扫帚猛地向下一坠,蜘蛛们兴奋的大螯逼近了他们的脚底。西里斯不由分说地径直将西弗勒斯笼在了双臂之间,他用手握住扫帚柄,伴随着愈发恼怒的咔哒咔哒声,扫帚带着他们冲出了茂密的树冠。

浅黄色的太阳有些西斜,风扬起他们的鬓发,远处是还在进行的魁地奇比赛,这一片的天空蓝的泛白,是地平线上扬起的船帆,只有他们紧密相依,骑在同一把飞行扫帚上,彼此之间没有间距。

他再次低下头。

他终于转过头。

那是红色的娇艳的柔软的玫瑰,在错误的季节盛开,落在彼此唇上。

因为那时我们都年少,不惧风也不惧雨,从来不怕一错到底。

他们落在地上,是城堡外柔软的草坪,没有人看见的地方,西里斯的舌头想要操纵着他去说出那一句“牢不可破的誓言”:“西弗?我——”

他听不到回应了,那双他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黑眼眸,在这个像是从上天那里偷来的,最幸运的时候,猝不及防地闭上了。

夕阳终于下沉,远方的比赛也已经落幕,失望与欢呼,总有一天都会成为过往。

“西弗勒斯!”

他觉得自己其实已经精疲力尽了,是怎样做到抱着一个还活生生的人冲进校长办公室的呢?螺旋的楼梯很长很长,一眼望不到头。

校长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

那天在霍格莫德撞见的黑衣人转过身,西里斯看见了他的脸。

“你长大的话,大概真的会比这湖水还要阴沉吧?”

“你是不是还想说,有一头仿佛永远也洗不干净的,油腻腻的头发,一个会吓到小朋友的大鼻子,和永远不会笑的嘴唇?”

“也许还是皮肤苍白,瘦的一阵风就能刮跑......”

在病房里的交谈一语成谶,眼前这个人,眼窝深陷,头发已经长到了肩头,只有那双黑色的眼眸啊,依稀还留有少年人的模样,他熟悉的模样,他深深爱恋着的模样。

“真的是你啊。”很低很低的声音,从他臂弯里传出来,西弗勒斯终于醒了过来,西里斯闭上了眼睛,他不愿看见,西弗的脸都已经白得近乎透明了,仿佛是个易碎却从未得到过爱护的工艺品:“你想要我如何称呼你呢?未来的——”

“西弗勒斯·斯内普。”

1995年,哈利·波特和他们的D·A在魔法部打碎了所有的时间转化器,从此再也没有人能够改变已经发生的历史。

错了。

斯内普用力收拢手指,金色的长链子从指间滑落,表盘上镶嵌的沙漏在微弱苍白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眩目的颜色,他昼夜不分地在办公室里窝了一周,见到强光的时候,眼睛总会不自觉地落泪。

为谁落泪?为自己还是为年少时死在心里的玫瑰?

他没有坟墓,没有墓碑,往后历史提起来,都是英年早逝的唏嘘一叹。斯内普抱住了自己的膝盖,这个动作太有自我保护的意味了,他以为自己应该是不屑去做的。水渍在蒙了尘土的长袍上晕染开,他抬起手去摸自己的脸,冰冰凉凉的一片。

西里斯·布莱克。

西里斯·布莱克。

西里斯·布莱克。

你死了,我怀念你,这些苍白的词句让人厌倦,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再疯狂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拧动了时间转换器。

22年,一下一个小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转了多少下,指尖渗出了鲜血也毫无知觉,他在向后飞,没有目的的飞着,眼前有模模糊糊的颜色晃过,快得让人看不清楚,耳边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像给时间留下的刻度。

他只任性了这一回,就在不久前,他偷偷使用了冥想盆。邓布利多也许是真的老了,他将记忆取出,存放在那些玻璃瓶里,他能够轻易地找到机会回溯他们。一开始都是无关紧要的童年回忆,什么弟弟妹妹的,中间缺了一段,从学期结束到新学期开始,也就是一个夏天的记忆是没有的。也许是不想面对吧,斯内普没有兴趣去猜想。他找到了他要的东西,孤儿院,冈特老宅,赫普兹巴·史密斯......

哈利·波特也能想到魂器的,但他更快,因为他生来就和这些黑暗的东西为伍。

要摧毁它们,每一个,在一切发生之前。

I'll never come back. I'll never regret it

无休止的时空逆流终于停止。

“这就是我消失的原因,对吗?”

斯内普张了张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和22年前的自己对峙,他试着从喉咙里发声,可惜只有生涩的单音节。

代价,代价,他从一开始就最不把它放在眼里。但这些天,他流连在霍格沃茨和它的周边,就是想再看看22年前的他们,注定都要死去的一代人。他看见了波特,一如既往地在莉莉面前开屏,他也看见了好学生卢平和未来的叛徒彼得,劫道者总是形影不离,只是西里斯不可避免地要脱离单身组织。

“你成功改变历史了吗?”西里斯突然开口问道,15岁的少年,斯内普苦笑起来。

“不可能。”

他记得自己用厉火对付过首饰盒和冠冕,它们被烧黑,成灰,又再度复原,他每失败一次,就会受到限制,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继续看历史往下发展。

他们在他眼前,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没有任何变数发生,然后是他自己拧动时间转换器,一切从头再来,颠颠倒倒,永无休止。

直到这一次,他终于将为自己企图篡改历史而付出代价,那就是永远的消失,却意外地,替自己实现了一个想都不敢想的梦。

斯内普握紧了时间转换器,黑色的眼睛里微微泛着光。

他竟然,觉得后悔。

后悔当年,为什么不能再大胆一点,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了。

平安夜,只是谁都难以平安。

西里斯和西弗勒斯并肩走在挂满槲寄生的走廊上,后者已经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希望眼前这段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凡事都有代价,邓布利多告诉他们:“没有人可以抵抗改变过去,纠正错误的诱惑,但从未有人真正成功过。”

“为什么?”

邓布利多身上忽然就多出了一种他们难以理解的悲哀:“你做不到的,在你知道成功的代价之后,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会觉得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改变了历史,历史却从此遗忘了你,而你想拯救的人,最后也只会把你当做是一个滑稽的梦,醒来就不复存在。”

你是不是这么做过了?他们艰难地忍住没有脱口而出,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夏天。

解决方案也异常的简单,斯内普放弃摧毁魂器,邓布利多给所有知情人施遗忘咒,一切就会回到正轨。

西弗勒斯停止了消失,但他感觉这救不了自己的心,它不得不再次死去,也许永远不会再次生根发芽。

西里斯看见了他的泪水,倔强地在眼眶里打转,不肯落下。

“你知道槲寄生的传说吗?”

西弗勒斯转过头,他们停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门口,胖夫人在打着瞌睡,门半开半闭着,槲寄生的枝叶落在他的发顶。

西里斯吻上他的眼角,尝到了微微发苦的眼泪。这个吻一路往下,西弗勒斯被他带进门的瞬间,听见他说:“至少现在,我们还在一起。”

不是温柔的雪而是冲动的雨,西弗勒斯收紧十指,深红的床单,被他抓得起皱。

失去意识之前,西里斯在他的耳边,声音像是从最远的地方来的:

“亲爱的,明天我们就将陌路,趁现在我还来得及祝你一句圣诞快乐,祝我们之间缘分未尽,别来无恙。”

此间种种,一忘皆空。

20年后,阿兹卡班监狱。

脚步声惊醒了囚徒,他望向铁栏杆外。

尚且年轻的教授站在他面前,给了他最后的忠告:“活下去,哪怕像畜生一样。”

“为什么要帮我?”

教授抬起眼睛看他,囚徒回望过去。

黑眼睛对上灰眼睛。

“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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