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喜欢上齐淮的时候我十六岁。　　

十六岁的青春里，充斥着暧昧不清的爱情孢子，有些落在心上发了芽，有些不知落到何处再也没回来。　　

或许那个时候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或许不过是别人的嘴里总是提到那个人的名字，或许不过是她们的言语之间总是不乏崇拜向往，听的多了，心中便一点一点地汇成了一个翩翩少年的模样。　　

在某天忽然发现那个少年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一见倾心了。　 

眉目清朗，温润如玉，着白衣——不看别的，光看皮相就足以让傻傻的小女生们前赴后继。　　

那时的我，是不一样的。　　

我不敢像她们一样放手去追，因为我自卑。　　是的，我很自卑。

这自卑来源于普通的相貌和贫困的家庭，以及烂极的人缘，还有内敛的性格。　　

所以我的青春和她们是不一样的，贫瘠，荒芜。　　

所以在和齐淮和我分到同一个班级里然后刚好和我坐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我在做梦。

　 那种感觉就像一直幻想着打满分的时候终于得了满分，但总觉得老师改错了题。　　

我被馅饼砸中了——这是七七的看法。　　

我也这么觉得。　　

然后第二天齐淮主动和我说话的时候，我觉得我要晕过去了——彼时我正吃完一个里脊肉饼，嘴上油乎乎的。　　

我听见他用很好听的声音说，“你好。”　　可就这两个字吓得我落荒而逃，一张脸也红成了苹果。我还能感觉到班里其他人奇怪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一直以来，我都活在被别人讨厌，鄙视的眼光下。在入高中前，我曾幻想着交很多很多朋友，我觉得新同学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现实却狠狠地给我打了一个耳光。　　

十六岁的女孩们爱攀比爱打扮，哪有小说中总是不乏真性情，温柔善良的女生呢。

不懂潮流，不懂追星，打扮还土，这样的人没有人和她交朋友。每天传在大大小小圈子里的流言蜚语，便是今天谁谁谁又和谁递情书了，然后加上几句“真是不自量力”一类的话。或是今天谁又被谁甩了之类——这便是她们的消遣，只要是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赋以最大的恶意。　

　 学校里几乎有一半的学生心思都不在学习上，很多时候，我很不理解她们在最美好的年纪里为什么要去沾染那些肮脏。　　

可这就是现实。　　就比如我是班上孤立的对象，就比如七七是我唯一的朋友。　　

就比如现在，我躲在教室的后门，听着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女生在背地里说我“走了狗屎运”“不自量力”“傻的像个二百五”一类的话。　　

可是在看见齐淮和班上最好看的女孩尚柳相谈甚欢的时候，我攥住衣角，却死死没有哭出声。　　

比起好看的、举手投足都优雅高贵的女孩子，我是羡慕的，自卑的。我甚至不敢站在她身侧，不敢打扰他们之间的谈话，他们都那么好，看起来可真配。　　

我忽然想起埋头写字的时候，他含着笑意的声音响在耳际：“你一直低着头，就不嫌累吗？”　　

我手中的笔停住，然后呆呆地转过头，正撞上一双清澈的眼睛。　　

其实，我只是，只是不敢看他罢了。很怕自己脸上的小瑕疵被他看见，很怕呆板的样子被他不喜，很怕……他看得出我眼里，暗藏的爱意。　　可是他实在是太美好了，我开始一点点地增加勇气，悄悄看他少年锦时的帅气模样。我又想起有一次我没带卷子，他把卷子放在中间，然后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我犹豫着拿出红笔，想帮他改改错题，他模模糊糊伸出手放在我手上，大概是想让我做自己的事不用帮他改，可那一瞬间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我一下子缩回手，他被惊醒，我低着头忙着自己的事，再也没敢看他。　　

现在呢，我看着尚柳一边笑着一边自然地拉起齐淮的手，脑海里有什么一下子炸开。我想，这就是我和尚柳最大的区别。　　

十六岁的我不懂爱情，可就算是一点点动心，也被骨子里的自卑压抑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