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属于少年的命运齿轮之外的红黎和薛琫,神情都如出一辙的淡漠。仿佛这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戏剧。
广元893年,清圲城一片繁华热闹。红黎与薛琫在这在人群中穿梭着,很快就看见了一身浅绿色的交襟长衫的少年,少年站在不远处的花灯下与一位身着麻纱色的农耕衣的男子谈笑正欢。红黎拉着薛琫走近去,反正也无人见着他们,红黎索性变回一只狐狸待在薛琫的臂膀中静静地听着。
“如你所见如我所说,这清圲城很热闹吧!这下你可还说我骗了你?”少年眨着星光般的大眼,红黎有些惊讶:哦,这孩子原不是天生眼盲。
男子淡笑:“恩,的确很热闹。我听见那边有买什么,你带我去看看那里到底在买什么吧。”
少年嘻嘻一笑,“得,我既然带你出来,就一定会让你玩个痛快!——那边是猜花灯迷的,你想玩吗?我说给你听怎么样?”
男子淡淡一笑,“不嫌麻烦你就说给我听吧。”
少年哈哈大笑,挽着男子穿过薛琫的身子走远。薛琫低声对红黎说;“那男子是眼盲。似乎不是天生的。”
红黎动动耳朵,表示他知道了。
“安鱼你还想去那里看看?哦!我想起来了,你不是想去看看城头放烟花吗?!我这带你去!”少年拉着男子兴冲冲就往城门走。男子拽不住他,只得说:“慢着点慢着点,你别摔着了。”
红黎在薛琫怀里蹭了蹭,“我还以为他让慢点是因为他自己呢·······”
薛琫摸摸红黎的毛皮,“似乎事情不像是少年说的那样。”
红黎再次动动耳朵,“再看看吧。”
随着少年的移动,薛琫已经站在了城头,不一会的时间天空已经一片漆黑了,少年笑嘻嘻的脸对着男子淡笑的脸,如此美的画面薛琫却生生感受出了一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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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久看着手下的人,挥挥拳头示意他们动作快些。手下的人忙摆好烟花的位置,只待傅久一声令下便可以点燃。
傅久说:“安鱼,这满天的烟花很美很美,以后你就会看到了。”
安鱼笑了笑,他扶着城墙,“别说笑了——天黑了吗?”
傅久道:“天黑了天黑了,马上烟花就来了!”说着他看了城头下的人,大声的说:“三、二、一!”随着傅久的声音落下,刹那间整个天空被五彩绚烂的烟花映得五彩斑斓。烟花的响声惊动了整个清圲城的人,烟花的光亮照映在安鱼的侧脸上,傅久看得有些痴了,“你说你要回家我陪你,好不?”
安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愣了愣,“你不要跟着我,我的家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好。”
傅久拉着他的手,“莫不是你以为我嫌弃你?!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啊!我何时嫌弃你了!?”
安鱼苦笑不得,他安慰生气的傅久,“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久哼哼哧哧的说道:“那我可不管,你今儿个不愿意便就是这意思。”
安鱼摩挲着将手放在他的脸上,“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傅久笑了,面向城下,扬手一挥,城下有一片烟花升起,在空中绚烂绽放,“以这满天的烟花为聘,让你娶我已是最昂贵的彩礼了。”
安鱼怔住了,他慢慢地看向烟花绽放的天空,“最昂贵?以这满天的烟花为聘········礼成。”
傅久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最后两个字是何意,带他反应过来,他笑得嘴都何不拢了,拉着安鱼便跪在地上;
“安鱼与我对着漫天的烟花起誓:此生唯守一人,终生不误。今日结为百年夫妻,永结同好!”
“···傅久与我对着满天的烟花起誓:此生唯守一人,终生不误。今日结为百年夫妻,永结···同好!”
说罢,二人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薛琫怀里的红黎道:“二人原是结成了夫妻,难怪那人的怨气重的很。”
薛琫摸着红黎的耳朵,“不要过早下定论,再看看吧!”
时间在马车一晃一晃中消失,在傅久笑声不断的日子里消失,在春天百花齐放的芳香中消失··········一晃就是三年。这三年对于薛琫来说,也不过就是三天。
红黎睡了觉起来,问:“事情怎么样了?”
薛琫回道:“今天,傅久就要把眼睛给安鱼了。”
红黎惊得坐起来,“今天?傅久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薛琫笑了,他拍拍红黎,“不急了,已经三年了。你睡了三天了。”
红黎忙坐起来,“哪还耽搁什么,快些去找吧!”
薛琫按住他的肩膀,“不急不急,今天是这里的大祭祀活动。这里的人很重视这个,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红黎道:“什么祭祀?祭什么的?”
薛琫戳戳他的脸好笑道:“叫你睡,睡过了吧。这里是鹿台山最古老的村落,祭祀是三年一祭。祭祀的对象,是村落中心的那尊泥像。”
红黎不满的打开薛琫在他脸上瞎戳的手,“今天不是傅久········”
闻言薛琫起身理了理衣衫,神情有些淡漠,“所以啊,我不明白安鱼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那双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黎跟着他站起来,“什么眼睛?你是指傅久那双眼睛?”
薛琫回头看他,道:“还记得我们初次看见傅久的模样吗?他活着的时候。”
红黎想了想,点头:“记得。那双眼睛十分漂亮,在日光下似乎还能发出幽光——你是指这个吗?”
薛琫点头,“不错。那双眼睛的确是十分漂亮。可我记得,后来的傅久眼眶里并没有那双眼眸的瞳色。虽然没有瞳色,可是眼睛却还在,也就是说,那些人要的,从一开始就是傅久眼睛里的东西。”
红黎被他一点拨,猛的惊醒。“对的!没错!那小孩说安鱼骗了他,只得莫不是就是这双眼睛!”
“那倒不见得,这双眼睛是傅久,心 甘 情 愿!给他的。”薛琫转过身子,一字一句的说。红黎不解:“为什么傅久要把眼睛给安鱼?”
薛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人忙碌而不失仔细的准备着祭祀用的东西。“因为愧疚。他傅久,根本不是凡人。一个魅妄想成为人,就必须要何人相爱相知,与人结婚,一直和他活到他死掉。再陪着那人一起入轮回,这样魅就可以成为人了。”
红黎跟过去,和薛琫一起站在窗边,“可是我觉得傅久不像是在利用安鱼。”
薛琫道:“魅出生之时性格乖张难以驯服。若遇到正气极强之人便会愤怒,会将那人杀掉。”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很不幸,傅久出生之时碰见的人便是安鱼的父亲,他杀掉了安鱼一家,却独独留下安鱼一人。虽留下了他,却用魅术伤了他的眼。那是除魅之外,无人能治的伤。”
红黎哦了一声,“那现在安鱼还不知道吗?”
薛琫笑了笑,“我认为,他是知道的。”
红黎惊讶的嗯了一声,“傅久不知安鱼已经明白了一切?!”
薛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或者说,他在装傻。他在赌。”
红黎道:“赌什么?”
“赌这三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