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洪生是“刀神”叶开的传人。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是现在却成为了他头顶上的耻辱。
边城就是卢阳,现在萧弹指已经踏在坚实的土地上,马车距离他们不远。
陆春流叹着气,因为他实在太疲倦。
为了从紫烟里救出萧弹指,陆春流几乎没有剩下多少力气。
黑袍人在看见“飞刀”那一刻,就收起了自己的黑箱子。
他知道无论什么样的武器,在飞刀面前都是一样会被摧毁。
飞刀就是正义,正义必然战胜邪恶。
陆春流认得出来,那是“小李飞刀”的那种飞刀。
自从小李探花仙逝,江湖里就再也没有像他那样的人。
叶开虽然得了他的真传,可是飞刀的神妙却难及其万一。
叶洪生出道的时候,他们这些晚辈还不知在哪个娘胎里。
关于叶家神刀的传说,他们也只是听人偶尔提起。
边境小城,卢阳有一间道观。
住在里头的不是道士而是和尚。
叶洪生走在前边,萧弹指和陆春流紧跟在后头,落后不远距离。
他们都是追踪高手,轻功也很不错,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祈福村的牌匾悬在道观门梁上,这里是他们附近最出名的方外之家。
平日里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地方躲雨或是借宿。
远处来的行商如果没有落脚点,多半会聚在这里。
都镖的卖藕粉的也会如此,萧弹指知道这些人当中可能就有青龙会的人。
在青龙会出现的几百年间,武林中发生了许多大事,声名狼藉的大盗还有巨甲一方的豪绅都曾被青龙会收编过。
他们只为了能平安活下去,因为他们一旦拒绝合作,就会遭到惩罚。
对于没有用处的人来说,青龙会绝不姑息。
萧弹指确实没有想过,叶洪生会将他们引到这里来。
道观都会有神像,而他们这帮和尚拜的却是湿婆。
没有明确正邪观的湿婆神,面对每一个人都是同等对待。
倘若只要有一分不公,那么他在人民的心里分量就少许多。
要想摧毁一个人,就得先摧毁他的信仰。
难道叶洪生也准备改变他们两个人的信仰?
本土的佛教与道教让叶洪生成为十足的信徒。
把宗教当成武器,这样的人在他们面前就是神明。
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人。
小李飞刀不是用来杀人的,却是用来救人的。
叶洪生前脚踏进去,陆春流就迫不及待翻入院墙里头。
眼前是一排排桃花,如绿浪般的草地上盘坐着一个老僧。
陆春流停下来,不是因为他过不去,而是他认得这个人。
沈三平。
曾传授他技艺的恩师。
他另外两名亲传弟子,一个是暮云城孟川使金藏剑,一个是名动八荒的大侠秦穆修。
两人的武功分别得到沈三平的传授,虽然侧重点不同,却各自有不同的成就。
沈三平也看到了萧弹指,屹立在墙头的萧弹指。
从墙上翻过去,的确不太礼貌。
“晚辈拜见前辈!”
萧弹指不是第一次见沈三平,所以他客气地问候着。
沈三平已经不是原来的沈三平,他现在的法名,只是忘尘。
或许他是想逃离尘世的喧嚣,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僧人。
修行,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从来都不会停止。
陆春流立马扑通跪倒在地,“恩师在上,劣徒临拜!”
在所有的徒弟里,沈三平最看好的还是陆春流。
因为他的心思够纯,也正是如此才能成为卫天鹏的好搭档。
萧弹指这会儿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萧潇。
“她那个鬼精灵的丫头现在在干嘛呢?”
萧弹指对于武林前辈掌故之类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沈三平的分量,任何人都不敢轻视。
叶洪生躲在暗处偷偷笑时,背后传来人语声。
“叶居士,别来无恙!”
叶洪生头不回肩不动,“大师就不怕我这飞刀失了准头?”
这不是挑衅是善意的提醒。
叶家的飞刀绝技,同样不能轻视。
在江湖暗器排行榜上,虽然剔除了飞刀这种武器。
可是绝没有人愿意去挨上几刀,锥心刺骨的痛。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每一次出手都是为了救人。
这一次是救谁呢?
叶洪生想了想,也只有救他自己的性命。
行念是沈三平的师侄,与叶洪生相交甚好。
他还有个师兄叫行痴,却佛法高深,临近皆知。
叶洪生被行念请去禅房里,两人之间的言语被阻隔在屋内,至于说他们谈的什么,谁也不知道。
也许是行善积德,也许是预谋害人,谁知道呢?
沈三平让他们两人都坐下来,因为他要说几件特别重要的事。
“当年,我以为自己做对了的事,其实错得离谱。而以为做错的事却意外成就了一个残废之人。”
“一个带艺投师,一个日夜坚持。他们都是少见的奇才,却走上截然相反的两条路。”
没有人打断他,心底再多疑惑也得等沈三平说完再问。
突然打断别人说话同样不礼貌,他们两个后辈不会犯傻。
傻事谁都会做,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子简单。
沈三平继续说下去,“后来他们一个早夭,一个愤然离去,也只有你还忍心留下来,所以我就多看了几天你的表现。”
“商昊的断刃岂不是正好适合你?我只不过是不想徒增烦恼罢了。 ”
陆春流默然不语,看着身旁的萧弹指苦笑一声,“谈何容易!”
“商昊和萧天放都是世间难得的无双英豪,可惜的是他们都被人利用,成为他人晋升的阶梯。”
一声惊叫传来,那是行痴的惨叫声。
众人赶过去时,一柄飞刀洞穿了他的咽喉,血还没来得及流出。
这里会使用飞刀的也只有叶洪生,难道他是杀死行痴大师的凶手?
谁也没有说出来,可是这样的猜测却在他们心里徘徊。
有些事不用说出来,因为他们都已经明白。
唯一不明白的也许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叶洪生自己。
案发现场迅速被十多人包围起来,道观里的僧侣都停下手里的功课。
沈三平面色如水,一点波澜也无,似乎他早就知道今天是个不怎么太平的日子。
之前所有的话,会不会就是想多留他们两个一些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