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配上葱花香菜和德和记秘制的酱料,这就是朱大老板的早餐。
李祥垂手站在他身旁,朱大老板不叫他坐,他就只能站着。
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在旁边看着。
当然他不是在看朱老板吃面。
任何人吃面都不会好看,就像杀人。
在朱老板看来,有时候杀人跟吃面并没有太大分别。
谁都知道他是一个任何人都不愿意得罪的人。
连云寨二当家偏偏不信这个邪,却连累了自己四十多个兄弟,真是血的教训。
朱老板不是一个容易动怒的人,他一贯喜欢摆出嘻嘻哈哈的模样。
可是谁都不要妄想,在这份波澜不惊的面孔下,那真实的威胁带来的恐怖,的确不是常人所能承受。
朱老板在问李祥,“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餐?”
他只挑重点问,别的不会多说一个字。
一天之际在于晨。
早晨的时光,总是比接下来的时间要宝贵得多。
有人闻鸡起舞,只为了名扬天下。
有的人悬梁刺股,只为了金榜题名。
而有的人,天生就生活在黑暗里,顷刻间就能了结他人的性命。
朱老板的话问完,李祥立马回答,“我还挨得住。”
尽管他觉得难以忍受,也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李祥是怎样的人,朱老板再清楚不过了。
“店小二,再来一碗。”
朱老板要的还是面,跟他吃的一模一样。
因为他这样做不是要让李祥感激他,而是让这个衷心的下属知道,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对外人可以毫无情面可言,但是对自己人怎么说也不要太吝啬。
李祥坐下来吃面的时候,恰好从门外走进来五个人,他特别留意了一下。
在这云州地面上,毕竟想要为难自己老板的大有人在。
朱老板这颗头,能够安安稳稳,靠的不光是他青龙会里的身份。
更多的是像李祥这样的随行家仆。
李祥自小就没了爹娘,是朱老板收留了他,给他饭食衣物,还派人传授他本事。
可以这么说,没有朱老板,他李祥早就不知死在那个臭水沟里。
铁恨也在看,他看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他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有福气的男人。
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朱老板端坐在那里,他不怕别人看。
铁恨瞧了瞧自己不争气的弟弟,埋怨道,“你能不能去换件衣裳?”
铁水嘟着嘴,满不在乎说,“你说啥?我的衣服就是比你好看!”
周茉琴看着他们哥俩儿,不住叹气。
她这个作母亲的能偏爱睡呢?
多说一句,就可能让他们两兄弟打起来。
郑耿盈虽然生得五大三粗,可是她还不愿意说话,就算你拿刀架她脖子上,也休想让她说话。
她的心思现在都在李祥身上,“这个奴才怎么这般神气!”
在她的印象里,奴才就该有奴才的分寸。
主人吃饭的时候,就得在旁边伺候着,连一句话都不能多说。
李祥发现有人在看自己,装作没看见,继续吃面。
面总有吃完的时候,他总算感觉身体里不再有丝毫饥饿。
朱老板笑着说,“你看对面那个女人怎么样?”
他指着的女人正是郑耿盈。
李祥正色道,“属下不敢说。”
“是不敢还是不想?”
朱老板似乎刻意为难,非要问个明白不可。
李祥只好说,“她虽是女人,但是我见过的女人跟她长得不太一样。”
他才说完,郑耿盈就跑过来,用手指头按住他的脑袋,高声嘶喊,“你再说一遍试试!谁不一样?”
朱老板打趣般说,“李祥,你的确说错了。女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两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祥退后两步,脱开郑耿盈的手,才说“是。属下明白。”
他虽然没说出来,可是郑耿盈已经知道他们所说的意思。
生得这般模样,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曾经也节过食,就算用尽办法,也没法子减掉身上的肉,她总会在失败后痛哭流涕。
她没有怨恨,她能怨恨的又是谁?
即使怨恨又能有什么用呢?
对于这件事来说,郑耿盈听出其中的意味,当然会拿人来撒气。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吗?”
别人还没发火,她的嗓门变得更大了,身上的肉也被气得抖动起来。
朱老板冷冷道,“那你知道我又是谁?”
铁恨走过来,欠身道,“还望恕罪!云州总瓢把子,我们还真没有见过。”
郑耿盈是自己父亲结拜兄弟的女儿,他能袖手旁观吗?
最不靠谱的是,铁水竟不知何时摸了过来,手巴掌正拍在朱老板圆滚滚的肚皮上。
“这皮球,摸着好软,真想上去踩两脚。”
铁水寻思着,话就脱口而出了,把众人视作无物。
铁恨心里一急,这还了得,“他不知天高地厚,果然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暗骂着,正要发作,却听朱老板道,“谁让我这肚里能撑船呢?”
轻轻一推之下,铁水脑袋一沉,滚落下来,眼睛里精星直冒。
铁恨哪里会看不出来,这分明就是极少见的内家绵掌功夫。
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胖子竟会有如此高明的功夫。
铁恨庆幸自己没有作出傻事来,也多半是朱老板大度,不跟他们计较。
否则,凭他们所有人加一起,也不是朱老板的对手。
“今天呢,我心情好。还有,你这个弟弟不错,说不定哪天能救你的命。”
朱老板的话让铁恨痴痴怔住,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实在无法相信。
难道这只是他装出来的?
红衣红裤红袜子什么的只是为了骗人!
朱老板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这一点,铁恨实在是想不通。
望着朱老板和李祥走出去,没有人敢阻拦,店小二收了银子,将桌子擦的半滴油都没有。
铁恨坐下来的时候,又定睛看了看母亲,却发现她有点不对劲。
从刚才朱老板推铁水,那时候起,她就已经有点不对劲。
铁恨拉过郑耿盈,“难道你还要去问别人?”
郑耿盈跺跺脚,骂道,“都是睁眼瞎子!混蛋,真他妈的混蛋!”
也不知她到底是在骂谁混蛋。
女人通常说一个人混蛋,是不是就表示她开始注意一个人呢?
铁恨没有去多想,他想的只有一件事。
父亲和郑叔叔究竟为什么要他们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