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堡从来没有今日这般热闹过。
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头耸动，少说也有四五百人。
本来就拥挤的庭院，此刻人人肩肿相接，就算是十月天，他们也只着了薄薄的宽袍。
萧辰被挤到外三层，内三层的情形他只能用耳朵去听。
只闻得刀锋破空，虎虎生风，好一个五虎断魂！
彭家五虎想必正在浴血厮杀。
却不知对手是不是谭家人。
戬中紧跟在萧辰身旁，他的脸上挂着毫不在意的神色，无论谁受伤对他都是有利的。
萧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边，其他的留在客栈里，好互相接应。
说实话，就算看不到精彩的打斗，可是萧辰却比任何人都激动。
仿佛自己就在斗场之上，而对手恰恰是彭大虎。
他渴望能与这样的刀法名家交手。
多名师傅传授他的武艺，总想与别家相互应证。
虽然如此，他心里摩拳擦掌的心思，在戬中看来却是毫无意义。
斗场里传出“哎哟”一声，显然是有人受伤了。
鲜血若雨撒出，“嘭”地一响，落地的竟然是一条断臂。
想来必是被彭家的五虎断魂刀砍下来的。
果然还是彭家人的刀厉害些！
这只是萧辰的看法。
戬中矮了头，钻出人群，爬上一棵树，坐在枝丫间冲萧辰大喊。
“师弟，这里是个好地方！”
没想到不等萧辰有所动作，他身后的看客，如蜂而至，纷纷手脚并用。
他们哪里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树本就承受不起这么多人的重量，多数人还是被摔疼了屁股，哇哇大叫。
戬中脚尖在树枝间起伏，三五个起落已然立在院落的一处高墙之上。
这法子自然还是有人效仿，萧辰的轻功比不上师兄，却还是忍不住靠近前去。
他选择错开众人的视线，鱼一般滑入斗场，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现在他眼前才一亮，彭家四虎赫然正与人厮斗。
对方也是四个人，清一色的穿着，可能就是谭家的人。
因为这身打扮跟死者谭应隆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两手空空，没有兵器。
他们使的当然是北派谭腿功夫。
一腿扫出，势如利斧，端的是不可多见的江湖绝学。
萧辰双臂环绕，眼睛盯着斗场的双方，心里却不愿意这场厮斗继续下去。
刀的尽头就是生与死的边缘。
五虎断魂刀，断的又何止别人的头颅？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谭家胜了，谭应隆能活过来么？
彭家胜了，又能怎么样？
只能引出更多的仇恨。
萧辰记得自己的父亲说过的一句话。
“仇恨只会生出更多的仇恨。”
他忽然自问，“我若是报仇，会不会有人再找我寻仇呢？”
没心没肺的人才轻易忘记仇恨，只要不成为它的奴隶，你还是你。
刚才砍断的是谭应容的手臂。
只见他痛苦的表情，左臂肯定点住断口处的血脉，不然此刻他以因失血过多而死。
刀上血最多的当然是伤谭应容的人。
萧辰看到的是彭家最小的四虎。
没想到他的刀法竟然也有七八分火候。
谭应容的腿功可是谭家排行老三的，光是这腿上的功夫可是，足足有二十余年。
七岁习武，二十岁已经名动八表。
彭四虎莫不是靠的取巧，或是出其不意？
萧辰深知能在短时间找出对方破绽，并一击即中，这可不是光靠勤修苦练能得来的。
有的时候，天赋完全可以碾压其他因素。
“应容，你退下！”
说话的是谭应勤，人如其名，练功最勤。
当然他的功夫要比这个谭老六谭应容强多了，彭大虎之前的每一刀都被躲过去。
这个对手的查步，的确让彭大虎惊讶，天底下竟然还有这般的身手。
他自知家传武学，五虎断魂刀，越是久战越是迅捷犀利，七十二路重复使出，不见刀影，只听得到虎虎风声。
四个人，四把刀。
如今，谭应容退下去了，场上只有三个人与彭大虎等对决。
萧辰忍不住踏步上前，拱手道：“彭大哥，对不住！小子我不才，今日只为劝解双方休战。”
谭应勤冲萧辰摆手，“这是我们谭家与彭家四虎的恩怨，旁人不得插手。否则，就是我们谭家的敌人。”
萧辰的本意还来不及说出，场外人声鼎沸，似乎有什么人闯了进来。
此时已近黄昏。
落日下，一道身影缓缓而来。
他身着白衣，背上一柄刀，那火红的绸布随风飘扬。
红得似火，红得似血。
他的步子极稳，浑身不着半分杀气，高声呼喊，“识相的，让开道来。我的刀不杀无名之辈。”
直到他走近一点才看清，竟是个光头和尚。
年纪不大，约摸二十五六岁，跟萧辰差不多的样子。
奇怪的是，他背上的刀不是钢更不是金，而是木刀。
戬中惊叫出，“怎么会是他？他不是清风寺的寄客么？”
戬中不但认识这个人，之前还与对方交过手。
“谭应隆的死与彭家四虎，没有一点关系。你们的血白流了。”
他走过来说的第一句就是这个。
彭大虎舒了口气，“谭应勤还要斗么？”
“先停手，且听我慢慢道来。”
和尚拦在他们中间，继续说下去。
“我本是方外之人，在庙里烧香拜佛就够了。哪里会知道卷入你们两家的纷争里。谭应隆的死，凶手另有其人，现在恕我不能明言。”
和尚扫视众人，先是对彭大虎低声说，而后又把话说给谭应勤听。
他们听后都是身躯一震，哪里会相信！
一个不知来路的和尚的话呢？
萧辰好奇地问，“大事何不说出来，难道还见不得光？”
“不是我不说，只因此事牵扯实在太广，相关之人又在武林中德高望重，恕我宽宥之最。”
戬中跃下地来，径直走向和尚，行礼道：“见过叶梵大师！”
此人正是清风寺主持叶青的师弟叶梵。
叶梵愣住，“施主是...”
似乎记不得来戬中的事。
“我之前与大师错缘，被大师指点，如今已然会晤。”
“哦，原来是你。甚好甚好！”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戬中拉过萧辰，道：“大师，这是我师弟萧辰。家师的死或许也牵连其中，还望告知一二。”
叶梵转过来，看着萧辰，神色变得奇怪了些，“施主姓萧？”
萧辰莫名回答，“戬师兄是我父亲的关门弟子。不知大师能否相告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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