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大吉。
诸事皆宜。
正是黄道吉日。
好日子,通常做什么都比较愉快。
萧辰不在马上,更不在车厢里。
他在喜堂上,今天是他的大婚之日。
人生三大乐事之一的洞房花烛夜,萧辰自然不会虚度。
有的人已经在悄悄偷看,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将她的面目遮住七八分,只能瞥见面颊上嫣红和恰如其分的唇彩。
萧震看起来比他以往任何一日都要高兴,甚至不像是儿子娶媳妇,而是他自己一样。
“儿子终于长大成家,这之后的路该怎么走,我这个当爹的能够做的实在有限得很!”
萧震微胖的身躯挤在一把昨日刚买的太师椅里头,固然有些憋不过气,却在心里头暗暗念着。
他记得自己当年的情形,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在眶,在外人看来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勾起了陈年往事。
所有的宾客齐聚一堂,在红烛的映照下皆是红扑扑,眼睛里多半是羡慕,新娘子婀娜的身段在他们眼里更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
随着“一拜天地”的喝声,萧辰跟新娘子转身朝堂门口那头齐齐跪地。
正在那声“二拜高堂”,还没喊完,门外冲进来一匹高头大马来,通体雪白,马上竟是一位黑巾蒙面的姑娘。
这让本来热腾腾的喜堂,顿时骚动不安。
“什么人,如此莽撞?”
“姑娘,有事明儿办,今日可是萧辰的大喜之日。”
“来人呐,赶出去!”
萧辰只是抬眼看了看,便埋下头去,手心攥紧,指节已然转白。
只听得那马上姑娘道:“你真的忍心吗?”
萧震看得出来,儿子跟她是旧识,但个中情形却是一无所知。
今日她闹喜堂,必有隐情,否则儿子的反应怎会如此?
萧辰的头越发垂低,好像已经无颜面对她,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新娘子忽自己掀开红盖头,在场的宾客无不将目光定在那张绝世容颜上,好一个仙子般的女子!
两个女子的眼睛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火花,新娘子虽然不在马上,但是却丝毫不输于对方。
“我再问你一次,你后不后悔?”
这一句,似乎没来由的问话,让萧辰没法沉默下去,既然无法避免,还不如坦诚面对。
父亲的教诲,他没能忘,如今他只能让萧家面子上挂得住,其他的他已经没有多余选择。
一个是从小青梅竹马,一个是曾多次患难与共,如果是你,你要怎么选?
“阿莹,你能不能等我一下?”萧辰走到新娘子身旁,面无表情,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不过多半人还是听得清。
“一下,是多久?今天可是我们的大婚之日!”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你竟然为了她,还要再让我等?”
阿莹扯掉头上的凤钗,一袭长发如墨,胸口急剧起伏着,脸上的妆容已乱。
“让我来告诉你,一下的意思就是永远,他是不会跟你成婚的。”
马上的女子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萧辰心头,他知道越拖下去,事态越发不好控制。
还好萧震站起身来,“各位,实在抱歉,犬子让诸位看笑话了,在此我深表歉意。”
这意思大伙心里雪亮,纷纷退出喜堂,秦管家早得了萧震的嘱咐,备好重礼,妥善处理后续事宜。
喜堂里剩下的只有三个年轻人,萧辰觉得这身新郎装实在不宜穿下去。
“没想到我会来吧?”
“我只是没想到你来得如此之快!”
萧辰之前的羞愧一扫而空,转为责备的口气。
阿莹傻傻得瞪着自己的男人,感觉自己才是世界上最笨的那个人。
“我来的时候给你算过了,宾客四五百多,你萧家也不是什么望族,这酒席上少说得花上六七千两,这不就省了么?”
“再说了,他们每个人送的礼也不差,你这回可是把你父亲当年撒出去的银子一块儿都捞回来了。”
“也不知是谁想出来这样的好主意!”
萧辰先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才说:“大婚之日,给你搅和了,你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本事倒是天下难得!”
“说实在的,那匹马好像也是顺的吧?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我实在没有看出来我还有破绽,你明显没打算跟我一起演。你当时就应当再想了法子,加点戏码。”
“什么戏码?你若是做了商人,绝对的黑,奸商啊!”
“再奸能比得上你?不动声色的让别人给你道歉了,还得赔给你几两银子,我看她以后可得管紧你一点。”
阿莹越听越莫名其妙,感觉像是遇上了两条狐狸。
“哦,说正经的。你跟她也算拜过堂,成了亲,以后可就不能...”
萧辰忙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多说一个字,坏了自己在新娘子眼中的形象。
“喂,你也听了好多了。听这小子叫你阿莹,你不会就是黄先生的三千金黄莹吧?”
萧辰冲黄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跟她多说话。
“嗯,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外人,你这搞得我好像是要带坏她一样。”
黄莹也听过这个姐姐的一些故事,萧辰自然不会避讳,“他待我极好的,就算以前有什么,我只当他少年迷糊,姐姐还是莫言吧。”
“对了,今天晚上是洞房花烛夜,我本不想扰了你的兴致。可是,老朱让我给你传话,下个月神龙使有秘密任务给你。”
提起洞房来,黄莹面色瞬红,记得来之前赞妈叮嘱自己带的那块白手帕。
“黄莹,你不要喊我姐姐,我有那么老么?”
“你这小子娶了这么个天仙似的媳妇,倒真是好福气!以后你称呼上也得给我改过来,就叫清娥吧!”
送走清娥,他们两个人才关了门。
红烛暖帐,满室芳香。不知是美人还是酒,萧辰坐下去,一杯又一杯。
黄莹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说:“你还要喝酒壮胆?”
萧辰忽铁青着脸说:“这酒...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