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赌一把。”“诶呦,您挤什么呦,又不是轮不上您?”“赌,赌,快点的!”
杯盏交错间嘈杂拥挤,像什么“喝酒!”啦,“赌钱”啦的词都稀稀拉拉的搅在一起。这地方是一家酒馆,一些抽大烟的,还有些好赌的穷小子都爱往这边凑。
“哎哟!输了输了,晦气死”“让开一点嗬,别挡住了我们馆儿的贵客——!”小二来赶人,把人往里面赶进去了。
一片杂乱的酒杯碰撞铜钱臭响里,一个老人格外安静的蹲在角落里喝酒,也不知他是冷了还是老了怎的,动作间总带着颤。
“喂!老东西,你悲丧个脸做什么?是你女儿死啦?”那人似乎思及这老人只有女儿这一个牵挂似的,随口便提起了。老人像是委屈又不甘的嚷嚷:“没死!没死!”他颤着嘴唇,掰过脸去,“我给她送去做工啦”老人说完总算觉着心里舒坦了些,闭了眼,继续小口啜着酒。
“那不就是去做丫鬟么!嗬——你这老头儿心真狠!”旁边的男人似乎很熟悉这老人的情况,狠狠的一瞪眼,又开始扒拉下酒菜吃。
老人颤颤巍巍的抖了起来,慌张似的喃喃:“才,才不是——那是王府!她肯定过的不赖!”说完又觉着不够,又伸手比划着说了些什么,后面的话大抵听不清了,被赌鬼们一声声的“赢了,赢了!”给压过去了。
人们总是喜欢自我安慰的,像螳螂吃掉自己的丈夫后自我安慰为了孩子。
傍晚了,云把夕阳割裂成一块一块的,光和条缕的云交织,黑里晃荡着橙色的光亮,是点上了灯。
白儿姐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一件件的往里摞,连一些小木雕呀的小玩意儿也不落下。
“红儿,你看看还有什么你觉着要的?一并令刘妈妈给带过去罢。”白儿姐手上忙乱,又不忘了嘴上叨咕,“诶,没事,想开点儿,虽说现在清王室乱,但对你也算是待遇极好的了,你啊,受了委屈要与姐说,那王爷身体不怎么样,可万不要在王府里做些不吉利的事惹人怪,现在乱的很,照顾好自己……”她又捻了捻手里的红绳,“唉…真是…算了,不说了,后天是吉利日子,不能说这些丧气话。喏,这是给你求的平安牌木,”她拿出一块小木牌,又继续念叨这些嘱咐,红落一把捞过她,嘟囔了下,“又不是见不到了,莫说这些。”
其实不算委屈的,只不过是过日子,还是过好日子,除了没什么感情外哪里算的委屈?乱是乱了些,但并不影响什么。红落默默的慢吞吞的想着。
白儿姐她一下怔住了,又觉着心里悲伤,一下子又湿湿的红了眼,突然间觉得夕阳镀到了花叶上,隐约有点恍惚,伸出手去捻那叶子的金色光边,像要揪住夕阳,就这么停着吹吹风,似乎刚刚的忙前忙后脚不沾地只是为了盖住心里那点异样的混乱。这一被打断了,便迷茫了。
“新娘子的东西送来了——”一个笑得满脸红彤彤的干瘦老太太——刘妈妈领一群壮工搬着东西进了王府。
“嗯,那儿那儿,放那个侧屋里头。”她边吩咐着壮工搬东西,边和王府里的丫鬟打招呼:“这不是阿珍?红儿嫁进来后就是你照顾她?好好好呦,你这姑娘好。”刘妈妈开心的很,一脸红光,像人都精神了许多一样,“哎呦,我这从小穷呦,看红儿嫁的这么好,可羡慕死!”小姑娘腼腆的应了一声,她又开始自说自话:“哎呀,这孩子不太满意这婚似的,你可盯着点她,劝劝她啊。”
刘妈妈是个五十出头的干瘦的中年妇女,嫁的苦,家里一个儿子也没有,就一个女儿,她家男人怨她,于是女儿嫁出去后就没什么牵挂了,便来出做些活儿,来陈家做了长工。她人还挺朴实的,唯一就是这嘴总不停的要打听些什么,好说些闲话而已。她的眉毛粗大,鼻子塌塌的,嘴也干瘪,眼睛倒是挺大的,依稀能看出年轻时是个浓眉大眼的温婉形象,就是老了,这眼睛倒像是时时刻刻在瞪人了。
这小姑娘半晌不知说什么,就干巴巴的答了声好,是个怕生的性子。这阿珍是新招进王府的丫鬟,年龄不大,她父亲是个手艺人,又好喝酒,穷的养不起了,老婆也病死了,便把这唯一的子女送了来。
天渐渐黑了,但蝉倒也不叫了,今年入秋的早,很快就凉了下来,院子里就见刘妈张罗着东西,阿珍木木的站在旁边,还有府里的丫鬟和长工来帮忙整理,傍晚的云还是一丝一缕的,被夕阳割开,但又融了进去,因为时间更晚了一些。你瞧,时间一长,不管是什么都会习惯然后习以为常的,最后一缕缕的云和火红的天交织在一起然后总会变成黑漆漆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