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殿静悄悄的。院内曹丹姝一身红色便装，她挽了个剑花，开始随着琴声舞动起来。若婉坐于桌前，穿了一件藕粉色褙子，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宋抹。她十指在琴上来回拨动，琴声高昂，似面前有了千军万马。两人无言，偶尔对视，便双双带了笑意。
一曲结束，曹丹姝收了招数，额头上有些汗珠。
“好久没练过了。若婉的琴也越发好。”
曹丹姝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帕子，走到桌前。若婉笑着站起身，腰间的佩环撞在一起叮叮作响，分外好听。
“不及娘娘威武，可挡千军万马。”
“你少取笑我。”
曹丹姝伸手指了指她，颇有些无奈。身旁早有侍女接过曹丹姝手中的剑，流云抱起若婉的琴，随着二人走进殿内。
“滔滔和宗实的婚期已近，眼下徽柔也大了，不知道官家会属意谁家的男子。”
“徽柔可是官家最宝贵的公主，官家自然会好好挑选的。”
徽柔幼年时，苗娘子曾交于皇后教养，故而皇后也视徽柔如所出，对她的事十分上心。
“说的跟官家对璟澈不好一样。徽柔天性活泼，爱玩。倒是璟澈小小年纪，安安静静的。她也不像你小时候啊，难道随了官家”
“我明明小时候也很娴静的好吧！”
若婉撇撇嘴，对曹丹姝这话有些不满。小时候周围的玩伴就属她小，大家也都让着她，虽然有点闹腾吧…但她小时候也很可爱的好吧。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
曹丹姝笑着跟她赔罪。
“我们徐娘子自然是娴静温雅的呀。”
“您少拿哄徽柔的语气哄我了。”
若婉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过两天我和禾儿去看望太后，你去不去”
“嗯……那我得拉上妼晗。”
若婉一脸正经地说道。曹丹姝愣了许久，忽然掩面笑个不停。
叫张妼晗这事儿，还真是有典故的。张妼晗这两年得官家恩宠，又生下了仁寿公主幼悟，官家封她为美人，越发有些娇纵。先是因为喜爱珍珠致使珍珠大幅度涨价被文官弹劾“涨奢侈之风”，后来又因为赵祯宠爱，为他家族中人升官，劄子中二分之一都是弹劾她干预朝政。甚至后来矛头成了她曾经呆过的地方—仪凤阁。弹劾若婉“以无德之女迷惑君主”。张妼晗这个人呢，你骂她她不在乎，但是你骂我姐姐就不行，给官家哭诉了好久，然后消停了。她一消停，朝臣自然也就消停了。倒是若婉被太后揪着训了一顿，说“得张献太后之青睐应尽心辅佐皇后管理后宫。”张妼晗一听若婉被太后召见不愿意了，风风火火闯进去了，结果太后自然是不揪着若婉了，光敲打张妼晗了。后来苗娘子和皇后一起来仪凤阁安慰她。彼时若婉正在想仪凤阁好像缺了点啥，面对她们俩的安慰，无所谓挥了挥手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再见太后我就带着妼晗去，她替我顶缸。”
走到门口的张妼晗翻了个白眼，愤愤地把留给她的刚出炉的热乎乎的小白兔的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端着盘子走了。并且好几天没进仪凤阁的门。
高滔滔与赵宗实的婚礼，可以说是轰动一时.皇帝子娶皇后女，高滔滔用半副公主仪仗，官民争相观看。第二日高滔滔回宫复面拜门，宗室外戚各携家眷入贺禁中。御前垂着珠帘，苗昭容母女列坐于帘后皇后之侧。
其实本来若婉也在这之中。但是她实在不爱凑热闹，再加上最近张妼晗气消了，变着法的给孩子们做吃的，当然也有若婉的一份。她自然而然躲到长春阁里，不愿出门了。
“这三……这俩小孩又乱跑。”
新鲜的栗子糕出锅，散发着阵阵香气，甜而不腻，正适合小孩吃。若婉耸耸肩，不接话茬。伸手去捏一块，被烫的缩回手，捏了捏耳垂。
张妼晗这个人嘴硬的很。每天看见徽柔就嫌弃两句，还好我们福康公主不爱跟她计较。这要是哪天来长春阁的只有俩孩子，她嘴上不说，可伸长脖子使劲往外瞅啊，直到徽柔蹦蹦哒哒进来才赶紧坐好，还外带翻个白眼
“徽柔公主这排场够大的昂。”
也就是徽柔心态好，换了旁人早不爱理她了。
虽然张妼晗嘴上嫌弃她，可哪次蒸个刺猬兔子的，徽柔也从来没少吃过。
“姐姐，你一天天吃这么多，不怕长胖啊？”
一块糕点刚填进嘴里，张妼晗的声音便传到耳边。说完，那双大眼睛就盯着若婉的腰间。若婉快速嚼了两下咽下去，唇齿留香，比上次的好吃。
“你不也吃很多”
“我跳舞啊，长不胖的。”
“……”
若婉拍了拍手，然后捋了捋自己的衣衫坐正。
“哎呀我不就是多吃了一点下次叫流云做了还你。”
“嘁，算了。不跟你计较。”
“娘子，晚宴时辰快到了……”
流云看着这俩小祖宗，一脸着急。一个官家特意嘱咐列坐于皇后之侧，一个近日盛宠不断，偏偏晚宴一个比一个不着急，坐在一起糕点。还吃的那么多！
“晚宴有什么好参加的，除了官家姐姐幼悟璟澈没一个我爱看的。”
若婉偏头注视她许久，张妼晗眨眨眼，又吐出俩名字
“徽柔，苗娘子也还可以。姐姐你别看我了，皇后我是真不想见她！”
你忘了你大伯父张尧佐和你那三个便宜妹妹了？孩子长得挺好看，可惜脑袋不怎么好使。
若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糕点屑。
“走吧，总不能真的一直呆在长春阁里。”
“其实有什么热闹看也不是不行。”
看热闹不嫌事大
俩人看着天色还早，打算先去后苑水榭中，若婉一只脚刚迈进去，就听见赵祯的大笑声，这是谁有喜了让他笑得跟有了继承人一样若婉脚又迈了回来，考虑该不该进去。倒是张妼晗看她犹豫不决伸手拽着她也不用小黄门通报直接就进去了。
两人行了礼，赵祯话说到一半看见她俩又咽了回去。
“朕以为今天的座位白设了。”
说完幽幽地盯着若婉。若婉低头，全当没注意到。只要我不接话就相当你不是在埋怨我。
“这是李国舅，国舅夫人和李玮。”
三人向两人见礼。若婉点点头算是回应，张妼晗一双大眼睛盯着那个十二三岁少年许久，幽幽开口问
“你头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撞树上了？”
“妼晗……”
赵祯皱着眉，语气有些责怪。没想到李玮在众人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
“在后苑散步不小心撞上的。”
“哦，那你眼睛是不是不好使，记得让宫里太医给看看。”
赵祯一口茶卡在嗓子里。接收到官家的眼神，若婉赶忙拉了拉张妼晗的袖子，示意她别说话。张妼晗有些不服气，低声说道
“我是为他好，眼睛不好可是大事儿！”
若婉冲国舅夫人抱歉地笑了笑。孩子口无遮拦净说大实话，别介意别介意。然后就拉着张妼晗就坐喝茶去了。
本来话题还挺和谐的，官家和他便宜表弟相亲相爱。聊着聊着那也不知道谁提了一句徽柔。
嗯徽柔若婉竖起耳朵。
“朕要是准你一人称徽柔，不必称公主，你可要”
“我要啊！”
“噗
“咳咳咳……”
倒霉孩子这么大声干啥！一杯茶除却一口卡嗓子其他的全撒身上了。好家伙知道的你是领旨谢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哭丧呢。
这一变故，李玮也不嚎了，就跪在地上看着他。赵祯看着一群人给若婉顺气，又好气又好笑。
“你说说你，多大人了，喝口水还能被呛到。”
我那是被吓的！
若婉表面风轻云淡，扶着张妼晗的手站起来
“妾御前失仪，请官家容臣妾先去换身衣服。”
“去吧去吧。”
赵祯挥挥手，张妼晗想陪着若婉一块去被她拒绝了。刚才就不应该拦着你，你在这继续说。
张妼晗表示明白。
“李……李玮是吧”
若婉不在，张妼晗瞬间从一个乖顺的小猫变成一只昂首的孔雀。她看向眼前给自己行礼的少年，满脸嫌弃。官家眼光什么时候差成这样，长成这样别说徽柔看不上他，她宫里宫女都不一定能看上。
“你可读过什么书”
提到读书，李玮脸上有些自豪。毕竟刚才赵祯可夸过他“占对雍容”。
“《千字文》和《孝经》。”
“我们家璟澈《千字文》会背了都不知多少年了，别说璟澈幼悟都会了呀。哎对了官家璟澈幼悟呢”
“幼悟已经会背千字文了进步很大嘛，跟璟澈一样好学……什么璟澈！”
被带偏话题的赵祯逐渐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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