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泛黄的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不远处的枫树上响起秋虫的微鸣,如同一场悲情大师的尽情演奏。
“恨死他了吧!”爸爸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打破了这一刻莫名的沉寂。
秋风似乎变大,几只仿佛断了魂的金蝴蝶从枫树上缓缓迭落,横躺在幽静小道之上。
我能清晰地观察到他紧紧闭着的眼眸上那浓密而修长如蝴蝶般的睫毛,可察觉的微微颤抖着。
“你的爸爸!”爸爸进一步的述说道,声音沉重而有力。
秋风袭过,平坦的地面上,金蝴蝶开始飘动,打了个螺旋的风卷。
他光洁嫩滑如白玉的额头骤然紧蹙,紧紧闭着的眼睛也豁然张开,露出的是一双冰冷漆黑的瞳孔。
“不!”冰冷孤傲的眸子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炽热的愤怒,他直视着我敬爱的爸爸,破天荒地用带着怒火而微颤的声音大声吼着。
他那握着银色口琴的手也握得紧紧的,指尖泛起了苍白,失去了往昔的红润。
伴随着他的怒吼,由枫叶组成的风卷轻轻破碎飘荡下来,杂乱的横躺在幽径小路,别添一股秋意。
我被他惊了一下,天**然飘下一叶叶泛黄的枫叶,慌乱之下,我伸出手,很顺利的抓住一叶,在我的触感之下,它是涩褶且干皱皱的,略有些扎人。
“我看到了,三年前那天,那个雨夜,我就在你们后面!对不起啊!你爸爸是好样的!你也是!”爸爸的声音慢慢变低,如果…他能在发生车祸的那一瞬便将他们送去医院,而不是仅仅只打一个120电话,可能…也许…他爸爸也不会死…
可是,他不能啊!
听到这,我手一松,干巴巴泛黄的枫叶加入了小径上的躺尸大队中。
在朦胧的记忆中,我忽然回忆起了三年前的一个晚上,那晚好像下着倾盆的大雨,电闪雷鸣的天空,那璀璨的电光在大地上耀武扬威,空气中弥漫着灰蒙蒙的雾气…
我从小体弱多病,打针吃药,如吃饭喝水般寻常,医院更是不知进了多少回,那天晚上,我似乎是度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死亡游戏…
我得了高烧,又引发了急性肺炎,危在旦夕!
妈妈在生我时难产而死,爸爸仅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到现在依稀能记得爸爸那时的惊恐,几近崩溃…
秋风终于微弱了下来,时断时续…引得秋虫唧喳乱叫。
听到爸爸因为愧疚而越来越低的声音,他反而慢慢沉静了下来,眼中的愤怒之火也随之熄灭:“是你叫的救护车吧?”他的言语中透着淡淡的忧伤。
风徒然变大了许多,吹的枫树相互吱吱作响,幽深的林径小路上,哗哗的开始下了一场金红的阵雨。
可是不等爸爸点头承认,他却飞快地站了起来,穿过几片坠落地枫叶,娇小的身体狠狠地扑在爸爸的身上,他俊秀的面容上的冷淡在也寻不到一丝痕迹,而是被那可怖得令人痛恶的狰狞所占据。
“为什么!为什么要叫救护车,让我也去死不好吗?!为什么要叫!为什么……!”
他那嫩白如玉的小手也扯住了爸爸的衣领,两只手都紧接着,用力的抓着爸爸,击打着爸爸,一点也不停息,一段段凄厉的声音从他嘴里迸出,仿若受伤的幼狼的哀呜。
我被他那疯狂的样子给吓的呆滞了许久,我知道的,爸爸是故意让他扑打的,否则,一个才刚刚够着爸爸腰间的小男孩怎能扯到爸爸的衣领呢?虽然,爸爸现在是靠坐在树底的草坪上。
但我还是很害怕,那是一双怎样的眼?布满着猩红的血丝,那狠厉的比之刀剑都还要锋利的眼神,怎不叫我害怕!
“不要轻易躲开属于自己的阳光,不要轻易抛弃属于自己的世界。孩子,剥开伪装太久的冷漠,将自己融入阳光,归于世界,好吗?”爸爸没有反抗,而是抱着他那微微颤抖躯干,在他的耳畔轻声低吟,声音很轻…很温柔,如同春日的暖阳,那温暖的光之手,正要轻柔的将他从黑暗的沼潭拉出。
“不!我不…”他拒绝那春日的暖阳,他极力的挣脱那温暖的光之手,也就是爸爸宽厚的怀抱。
他讨厌光,讨厌我的爸爸,也讨厌这个可笑的世界的一切。
他喜欢暗,喜欢享受孤独,最喜欢一个人吹着口琴的时光。
是吗?为什么他的眼中泛起晶莹的泪花,终究还是太孤独了。
风停了吗?
我望着铁铸似的枫树,竖着光秃秃的疏落的树干和枝桠,直刺着高远的蓝天和淡云,树下铺出一片金红的地毯,在秋日的阳光下挥洒着一片璀璨耀眼的金红光芒。
“孩子,原谅我坦白简单的话语,人生总是需要几段旋律,悲伤逆流成河,终会流逝,你的时光还很长,忘掉仇恨吧!”爸爸还是站起了身子,不过与此同时,爸爸的双手扶持住他的腋下,轻柔将他托起,让他站直。
瑟瑟的秋风扑面,拍打在他那凌乱的发丝上,似乎是累了吧!他停止了动作,安静了下来。
“仇恨?!”他将手伸进口袋,紧紧的攥了攥银色的口琴,双眸透彻出一丝嗜血的光束。
“远去的爸爸,在天堂保佑我吧!我知道我以后要做什么了。”他低着头,心中升到一丝复仇的火苗。
他要报仇,为他最亲爱的父亲…报仇!
“叔叔…我想我明白了。”他抬起来了头,露出那张精致可爱的脸,可惜的是那浑身冰冷的气质,硬生生将他那份可爱剃除。
“那就好?”爸爸有些惊喜的点了点头,高兴的笑着,露出八颗纯白的牙齿,摸摸他的脑袋,爸爸问道:“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我第一次见爸爸笑这么开心,他从不露牙的,总是抿嘴笑笑。
“枫木!”他低头的思索了半刻,最后僵硬的吐出来两个字。
“好名字…走吧!咱们回家去。”爸爸抿嘴一笑,两眼弯弯如月,一手牵我,一手牵他,走向了林径小路的尽头。
我们踩在金红的地毯上,沙沙的轻响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枫树上那秋虫的鸣叫更加响亮了起来,在这寂静的时刻,凭添一派悲壮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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