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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爱良夜

容景琰坐在府中,面色阴晴不定。已到约定的时间,差人去问了多次却都说陈知礼不在府中。

今日休沐,不在府中又能在哪?

该不会...

容景琰出门一跃上马,扯开缰绳朝城门外奔去。

上清泰山顶寻了一圈都不见陈知礼人影,排除他不幸遇险的可能,便是他还在王京城里。容景琰努力避免往皇宫的方向想,下了山又奔入城门。

就在他坐在马上背向街道听着府中下人的回报时,陈知礼乘坐的马车在他身后与他交错而过。

容景琰勒转马头往皇宫走去,而马车平稳地出了城门。

若问陈知礼为何不在王府门口前停下,进去亲自知会容景琰自己无法按时赴约,那是因为马车中不止他一人,还有微服出宫说是相送实则不让陈知礼与容景琰有所接触的容景珣在旁。

同为男子,还是兄弟,容景琰见到陈知礼时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容景珣再清楚不过。王位不是他的,陈知礼也更没他的份,晚生一年便是晚生一年,不会有机会赶于他前。

容景珣心满意足地亲够了陈知礼,下了马车目送他远去。

好了,现在该处理自己那个碍事的皇弟了。

之前他和陈知礼商议如何夺了容景琰的兵权,思来想去两个人都没有妥善合适的方法。兵权烫手,不是轻易便能收回的,一旦方法不当,就会遭到群臣诘难,引发军心动荡。若非谋逆等重罪,一般的过错失误无法构成正当理由。就算是容景琰哪日上街逞凶杀人,只要他没杀到皇宫就无法彻底剥夺他的兵权。

杀不得,放不得,只能留在眼皮子底下膈应自己。容景珣忍无可忍却又无可奈何。所以能恶心一下容景琰的事情,容景珣必定要做。不只是做,还要做绝。

回到皇宫,果然得知容景琰已面色不虞地在殿外等了许久。

慢条斯理地喝过陈知礼带来的西湖龙井,容景珣这才叫人传容景琰进来。

“兰原王今日不去骑马遛鹰,进宫所为何事?”见面第一句话容景珣就不让人好过,专拿容景琰的不务正业下他的面子。

容景琰咬了后槽牙,硬邦邦地回道:“承蒙陛下关心,臣弟今日前来是为寻人。”

“兰原王这话朕倒有些听不懂了,朕宫里有什么人值得兰原王挂心,甚至亲自入宫来寻?”容景珣这话也是毫不客气——皇帝宫里有什么东西是他一个王爷该惦记的?

“陛下又何必装模作样,臣弟与陈恪陈知礼公子相约今日上山赏景,如今陈公子却不见了踪影。臣弟知道陛下素来看重陈公子,因此特地进宫来寻。敢问陛下,陈公子可在宫中?”

话说到这两个人多少都有些动了气,两人相似的眉眼里都隐着不耐和戾气。

许久,容景珣笑了一声:“不错,朕确实看重知礼,知礼也确实曾在朕这里。不过,现下他已经出宫回乡探亲了,你若是要寻,不如跟去他家乡,说不定还来得及。”

该问的已经问到,容景琰也不想再待下去,立马行了礼离开了御书房。

容景珣看着他躲避瘟神一样的背影,冷笑着开口:

“来人。”

容景琰前脚刚回府,皇帝的赏赐后脚就到了。

打开一看,是一件精致的银鼠,说是替陈知礼赔礼。

银鼠,白玉做的耗子。容景琰儿时不懂事曾学着下人给自己起了个敖犬的诨号。如今容景珣送他白玉耗子,是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容景琰强忍着喉间翻涌上来的血腥气,勉强谢了恩让管家赶紧将这糟心之物收归入库,他回屋喝了好几口水才将嘴里的铁锈味冲淡。

容景珣,好一个新皇,好一个皇兄。今日之事若是不报,难解他心头之气。

还没等容景琰想好如何回击,就听宫中暗桩来报说陈知礼出城后奔儋州方向而去。

儋州!

容景琰心里咯噔一声,他没想到容景珣竟舍得派陈知礼去儋州——儋州,那可是...

暗道不好,容景琰起身走到门前却又顿住。

不行,他现在贸然行动只会暴露他的图谋,从远在边关就开始辛苦铺线布局这么久,不能因此功亏一篑。儋州那边,他想办法保住陈知礼便是了。不在王京也好,他行事便不用有所顾忌。

接下来,便是他和容景珣真真正正的较量了。

容景珣,显赫的外戚亲族是你的,储君之位是你的,甚至皇位也是你的,就连陈知礼都是你的;凭什么你可以拥有一切,而我只能给你铺路让位?

出身卑微没关系,父皇冷落也无妨,这一次我会自己争取我应有的一切。皇位也好,陈知礼也好,都会是我的,而你,会被我从史书中永远抹去,再不会有人记得你的存在。

容景琰唤来亲信,给户部尚书带了句话。

话很短,只有两个字——

行动。

第八章

五月中旬,陈知礼到达儋州。

进了儋州城,陈知礼并没直接前去和儋州知府碰面,而是寻了个客栈安置下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次儋州水患有古怪。

若是真的受灾,街上往来百姓怎会面容平和步履悠闲,并非一副朝不保夕的惶恐模样?难道此次水患灾害仅影响河边住户、或是已被治理妥帖?既不严重或易于治理,又为何上书请求官员前来赈灾?

欺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儋州知府有几个脑袋够砍?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

陈知礼打算午后去实地察看一下上报的受灾河段附近的情况,有关儋州知府的情况则请车夫查探。这车夫是容景珣专程从宫里挑的机灵人,熟悉儋州地形还会来事,让他去和百姓交谈套话再合适不过。

打定主意后,陈知礼选了家茶楼坐下,要了壶西湖龙井便转头看向窗外,仔细看着这古怪的儋州城。

连着一上午,陈知礼都没看出有何异常之处。如果他此次出行的消息没有泄露,那便是儋州城内确实没有受到水患影响。

看来无论怎么说,这儋州知府的位子都是坐到头了。

午后,陈知礼去了受灾河段,确实看见了被冲垮的几座民房,但远离河段的位置已建好了新的民房,全然没有百姓流离失所的苦难景象。

凌汛是真,水患是假;冲垮民房是真,颠沛流离是假。没有漫延一城的河水,没有令人闻风丧胆的疫病,儋州主城内一派安乐祥和,受灾河段旁的人民也尽快地适应了重建后的生活。

既然河流暴涨的事情已经被圆满解决,此行再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想必很快便可以启程回京了。

后来几天,陈知礼又仔细看过涪水河上下游河段及邻近几条河附近都没有受灾情况,这才确定此次儋州水患之事并不属实。

将探察情况记录完后,陈知礼收拾起行囊准备即日回城。

车夫回来将所了解的情况如实告知陈知礼。陈知礼略一思索,没有异常之处。

收拾齐整后,陈知礼上了马车。

马车出了城门又平稳地走了一段路后,陈知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停了车夫。

“你说,儋州知府平日里有贪墨行为却不严重,近日也并无异常之处?”

“正是。”

陈知礼脑中念头如电,暗道不好,忙吩咐车夫调转车马向附近山头行进。

上了山,陈知礼下了马车便往山顶走去,他的眼前,儋州城的分布阔然可见。主城外,涪水河边,大片的空地清晰可见,被冲垮的民房后面是新建起的民房,房与房间距很窄,和未冲垮的民房混在一起,像一片军帐。整个河边的布局不像居民区,更像是带练兵场的驻军地。

果然。

陈知礼心里一凉,此次儋州水患果然没那么简单,看这架势,这片驻军地怕是早已存在多时,所谓的凌汛不过是个修建驻军房屋的借口。

驻军,兵权——是他..!

“公子,你今日本可以一走了之平安回到王京,你的多此一举,恐怕会让你丧命于此。”刚才还恭恭敬敬的车夫此时凶相毕露,手握短刀逐渐逼近陈知礼。

陈知礼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你不能杀我,至少现在不能,兰原王还需要用我牵制住新皇,所以你此时动我,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见车夫思索后收起了短刀,陈知礼缓步向他走来:“走吧,领我去见你主子,想必他知道我来此,会想见我。”

车夫见他毫无反抗之意也毫无反抗之力,便也没有继续对他横眉怒骂,待他坐进马车后,架马向山下而去。

“小人实在不解,还请公子解惑——究竟是何处露了马脚?”沉默良久,车夫还是出声问道。

陈知礼知道他这是在给幕后之人套话。左右现在受制于人,藏着掖着不利于活命,于是他耐心解答道:

“你做得很好,至少我不曾怀疑过你,漏洞不在你,在奏折、州志,还有关于儋州知府的消息。”

“奏折算是我凑了巧,无意间留意到户部尚书和儋州知府的奏折用了同一种纸张,便留了个印象,谁知翻开州志发现也是同一种纸。儋州知府和儋州县志用同一种纸张还说得过去,和户部的奏折也是同种纸,这便说不通了——每年划拨给六部尚书的纸张都是定量特制的,若用完需登记再取,正常情况下,儋州知府无论如何都无法用到户部的纸,而今却一同出现了三次,若说没有异常,”陈知礼笑了一下,声音温和毫无轻鄙之意,“陈某是不信的。”

“你方才回报说儋州知府平日里为人贪财爱占小便宜,可我看了几日都没见大街上有寻衅滋事欺男霸女的行为,甚至路边连个乞儿都没有,可见儋州治理有方。说明儋州知府贪财的毛病虽有却不严重,想必只是会收受好处行一些方便之事,不会在刑罚公事方面含糊不清。或许也是我这几日凑巧没见到,又或许是你有意隐下关键,总之对于一个有些贪财的官员来说,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贪财既是习惯,便不会轻易扭转,而你却说这些时日的儋州知府很少上街收好处,这便是异常之处。所以,儋州知府怕是已落入你们之手。对于百姓来说,即使衣食无忧,但若管辖他们的官员有诸如贪财好色武断等一些弊病,哪怕再小,在他们心中这都不会是一个好官,对他的印象更不会太好。此种印象一经形成便再难改变,因此,即使他有几日没有上街收受惠处,在他们眼里,也不是什么异常之事,只是知府大人之前收的好处暂时够用,仅此而已。”

听到这里车夫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在他心里此时的陈知礼虽然是阶下囚,却像是以自由身在茶馆里将分析向他娓娓道来,不紧不慢不疾不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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