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J／莱利·金／金夏茹】
今天早上，我是被查理舔醒的。
“哎哟，男孩，别⋯⋯”我用手臂挡下它黏糊糊的亲吻，但贝蒂又开始舔我的脸。 “女孩，听话⋯⋯”我呻吟着爬起来。查理与贝蒂停下了动作，热切地望着我。
我从旁边摸过一条毛巾来擦了擦脸和胳膊。“你们两个，不是跟你们说了，不许再进
我帐篷的吗？”我板起脸训斥道。
两只一半身体探进了帐篷、一半身体留在外面的山羊齐齐露出了羞愧的表情。贝蒂往
后退了一步，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响声，似乎是撞到了旁边的帐篷。而查理则冲我叫了一声。
“你说什么？你们只进来了一半？那不还是进来了吗？”我瞪着它。
“咩”——没完全进来就不叫进来！查理理直气壮地看着我。
“呃，行吧⋯⋯所以你们来干什么？”
两只山羊一起叫了几声。“啥，又要我去看牧群？！宁芙们照顾你们不是很好吗？”
“咩咩”——但你是牧群之神帕勒斯的女儿！
“那又怎么样？我懒的去。你们去叫普契尼，他是牧猪人之神欧部琉斯的儿子，可以去看看猪们。还有芙萝莉娜，她是马之主波塞冬的外孙女，可以去看看马们。至于羊们⋯⋯你们去找半羊人好了。”
“咩”——莱利，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区长！
“喂，又不是我要当区长的。还不是当时伊阿宋说我资格最老⋯⋯要不，我把区长的位置让给薇妮娜？”
“咩咩”——你敢！
“唉，行吧，等我吃完早饭再去⋯⋯对了，我是区长嘛，我可以把大家都弄去的！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咩”——这还差不多，你快点！
“知道了⋯⋯我要换衣服了，你们给我出去！”
查理与贝蒂退了出去。贝蒂还贴心地用尾巴帮我把帘子合好了。我很快就换好了衣服，然后拎着牙刷与毛巾去树林后面的公共卫生区冼漱。唉，住在树林里哪都好，就是这个人卫生方面的事不太方便。
十分钟之后我回到了我的帐篷。除了两只羊外，这下还多了艺术区的两个人。
“夏茹，你今天起的这么早呢。”杨九歌声音轻柔地与我打招呼，乌黑亮丽的头发松松挽在肩头。她是舞蹈缪斯忒耳普西科瑞的女儿，父亲则是中国的一位传统戏曲表演家。她算是我营地里的闺蜜，也是唯一一个叫我“夏茹”的人。
“多亏了某两只家伙。”我没好气地瞪了两只羊一眼，他俩不甘示弱地朝我做了个鬼脸。喜剧缪斯塔利亚的儿子杰德看着它俩，表情有些复杂：“我才知道，原来羊也会做鬼脸。”
“你太小看我的羊了。它俩可是山羊神女阿玛尔忒亚*的孩子，严格意义上说都可以算作半神的。”
“R．J．，拜托了，别再在我面前提这个了。”我身后传来了一声呻吟，回头一看，果然是索克。他的父亲是蜜蜂之神墨利修斯——山羊神女阿玛尔忒亚的丈夫。“我的继母是山羊这一点已经让我不能接受了，一想到这两只羊是我名义上的弟弟妹妹，我就⋯⋯”
杰德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你好歹是哥哥，而且只是名义上的。你想啊，芙萝莉娜是珀伽索斯*与阿里翁*这两匹马的侄女；洛文娜是涅墨亚狮子*的妹妹；黛茜娅与艾尔米德分别是忒尔喀涅斯*的表姨与表姐⋯⋯身为半神，谁没几个奇葩亲戚呢。”
索克郁郁寡欢地看着羊们。“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唉，他们至少不用天天都看见自己的那些亲戚吧。”
查理朝他吹胡子瞪眼地咩了几声。我翻译道：“他说，他们还不想看见你呢。”
“行吧，我走。”索克落寞地转身离开了。杰德则对着我的羊陷入沉思：“没想到羊的表演能力这么强⋯⋯也许我可以教它们一些简单的技巧，今晚它们说不定可以和我一起登台演出呢。”
“嘿，表演家，少打我的羊的主意。”我瞟了他一眼，然后朝索克的背影喊：“等下和我一起去牧场啊，别忘了！”
“杰德，你不是来找薇妮娜的吗，怎么对羊感兴趣了？”九歌提醒他。
“哦⋯⋯”杰德把目光移向了一边一座精致的树屋上。“别看了，薇妮娜一大早就去察看蓝莓了。”我挽过了九歌的胳膊，“查理，贝蒂，把其他人都叫醒，告诉他们我们一会儿要去牧场。”
“咩咩”——莱利，叫醒可以，可我们怎么告诉他们？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听懂我们在讲什么。
“那我不管，你们自己想办法。”我扔下一句话，拉着九歌向树林外走去。
＊山羊神女阿玛尔忒亚：宙斯的养母，丈夫是蜜蜂之神墨利修斯。宙斯的母亲瑞亚曾为了保护宙斯不被克洛诺斯杀害而把婴儿时期的宙斯藏到了一个山洞里，由阿玛尔忒亚照顾婴儿时期的宙斯。
＊珀伽索斯、阿里翁：波塞冬分别与美杜莎及和得墨忒耳生的两个孩子，分别是天马之王与不死神驹。
＊涅墨亚狮子：又称尼米亚狮子。它的出身有多种说法，文中默认为它是月亮泰坦塞勒涅的孩子。
＊忒尔喀涅斯：古海神蓬托斯与海面女神塔拉萨的孩子们。塔垃斯的母亲是白昼女神赫墨拉，也就是黛西娅的妈妈，艾尔米德的外婆。
【娜乌西卡·扬】
我站在树下，望着一帮人声势浩大地向牧场开了过去，不禁转身问：“我没看错吧，那是R．J．区长？”
格端达手搭凉棚看了看：“嗯⋯⋯大概是的？”他放下手，“我听普契尼说，R．J．命令他们和她一起去牧场的。
“也难怪了，今天国庆，来订货的肯定不少。”夏尔那耸了耸肩。
“来买水果的也不少！”薇妮娜忽然出现在我们身后，胳膊上还挎着一个篮子，“你们快点干活！午餐之前，五百千克苹果！”
“什么？！五百千克？！”
“还有八百束花。”
“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说啊。”弗瑞特一脸幽怨。
“今天才订的货！别抱怨了，抓紧时间！”
“哦⋯⋯”夏尔那无可奈何地拖着长调。
抱怨归抱怨，活儿还是得干的，反正这事儿对我们来说也不难。
树仙女们已经把种子种好了，不少半神们已经在照料它们了。格瑞达在大地上走了一圈，不断有嫩绿的小苗从他脚边冒出来——他的母亲是春及萌芽女神塔罗*。而在夏尔那——夏及生长女神奥克索*之子——的抚摸下，小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
“小心，水来了！”随着一声娇喝，水花四溅，我及时侧身闪开。只见几股水流从天而降——水区的姑娘们和水仙女们来了。兰妮卡正落在我身边，她是海洋暴风女神科墨珀勒亚之女。她笑嘻嘻地着我：“这场人工降雨怎么样？”
“太足了。”我望着快被冲歪的树苗们说，“浇个树而已，需要你这样的海上风暴吗？安蒂诺里就够了，我记得她是哪个大洋神女的女儿。”
“是珀里波亚*！那她的祖母还是深浪女神本忒希基墨*呢，深浪，你的小树苗们也禁不住！”兰妮卡瞥了我一眼，“再说了，安蒂诺里也觉得这不够。”
仿佛为了应证她的话，安蒂诺里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兰妮卡，快来，还要再浇一次！”
“来了！”兰妮卡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过去。
“娜乌西卡，别闲着，过来帮忙！”薇妮娜叫我了。她与珀尔塞福涅之女莉塔身边长满了鲜花，身前则堆满了花束。十几个半羊人正来来回回地搬运并计数。我连忙跑过去加入他们。
在我跑第三个来回时，我看见光区的半神们来了。厄俄斯之女黛莉拉·格麦茨与赫利俄斯之子桑瑞·冬克尔克他们几个人行走树间，就跟灯泡似的全身发光。萝莎芭也在树林上空低低掠过，周身裹着一层光晕。塞勒涅之女洛文娜·夏米尔也来了，她坚持认为“月光对植物生长也有作用”。甚至连矛盾区十岁的小正太安格斯·泰勒耐特也在，他的外公是太阳泰坦赫利俄斯，奶奶则是罗马满月女神露娜（即希腊的塞勒涅）。是，我知道这意味着他是桑瑞与洛文娜的侄子。管他的，半神根本不知道辈分为何物。
我跑第四个来回时，R．J．区长亲自来了。她站在花堆边，望着已经长成一片灌木的平原上的半神们。几只羊与牛跟在她身后。“怎么样啦，英雄们？”
“我不认为种树是英雄事迹中的一件，谢谢。”莉塔嘟囔着。牛们小心翼翼地从她手里咬食草叶。
当苹果开始结出来时，就是该我上场的时候了。因为我母亲果树女神彭彭娜的力量，我只要随意挥挥手，它们就会快速成熟。秋及结果女神卡尔波*之子弗瑞特也在催熟。罗慕勒斯·杨则提着篮子跟在我们身后接果子。这么一套流程下来，五百千克苹果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终于完事了后，我虚弱地躺在地上，看着半羊人们把它们装进写有“绿塔（Green Tower）庄园”的纸箱——那是新营对凡人们用的称呼。罗慕勒斯——哦，我更喜欢叫他杨零叶——在我身边坐下，递给我一个橘子：“吃点吧。”
“唔，还好不是苹果。”
“那当然。”他剥了橘子喂给我吃，味道好极了。
他自己也吃了一瓣。我俩你一口我一口，边吃边看着装满苹果的小车们在阳光下推远。
＊塔罗、奥克索、卡尔波：春及萌芽女神，夏及生长女神，秋及结果女神。共称为时序三女神，赫利俄斯和塞勒涅的女儿们。
＊珀里玻亚：三千大洋神女之一。
＊本忒希基墨：波塞冬与安菲特里忒之女。
【伊采薇】
晚餐之后，我随着营员们一起前往大剧场，参加大合唱以及篝火晚会。
圆形大剧场很大，容纳下我们还措措有余。每个小屋都在火边立了一面大旗，半神们都围坐于自己小屋的大旗边。马尔克姆说火焰能够反映出营员的心情，而现在它是热情温暖的洋红色，给每个人的脸庞都镀上了一层和阿芙洛狄忒小屋的旗子一样的玫瑰色彩。
在阿波罗小屋的带领下，我们放声歌唱。我本担心在没有曲谱与歌词的情况下自己肯定会跑调，但实际上这对我来说几乎和说古希腊语一样自然——这项本领仿佛由着我体内一半神的血统而遗传给了我。在歌声与火光中，我仿佛看见了几千年前的古希腊集市街头，有诗人在吟唱。
几个小节唱完，大家暂时停了下来。不少半神开始在火上或在珍娜身体里烤棉花糖（珍娜：我可是一点也吃不上）。贝姬递给了我一串，我尝了尝，感觉与我小学学校校门口卖的那种棉花糖味道很是不同，不过确实香甜可口。
火焰已经变成了慵懒的橙红色。在这样的火光照耀下，喀戎走到了篝火边。
喀戎现在是半人马形态，这也意味着他比跪坐在地上的所有人都高的多。他那一身偏白的马毛在火光映照下像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呃，我跑题了。
“各位营员们，先祝大家独立日愉快，”他开口了，“不过，在举行海滩上的庆典之前，有几件事需要说明一下⋯⋯”
周围响起了轻微的窃窃私语声，不过在篝火晚会上说话大概是正常情况，至少火焰还是懒洋洋的橘色。
爱尔莎向我靠了靠，低声问：“是和你们的预言有关的事情吗？”
我真想说“不是”，但我还是点了点头。她没再说话。
好在喀戎要说的第一件事与我们无关。“我们的营长——狄先生，暂时离开了营地，去处理一些神祇事务。”喀戎说着，向绣着葡萄藤的旗子下坐着的两位半神点头致意。
火焰波动了一下，但没发生别的变化。从大家的反应来看，我猜狄先生不在营地这件事并不稀奇。连狄先生的两个孩子——波吕丢刻斯和玖文——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喀戎说的不是他们的父亲，而是他们的四姨父的儿子的三舅爷什么的——唉，只有用中文才能表达出如此复杂的亲缘关系。半神们和他们的神灵父母间的关系，还真不一定比和他们的四姨父的儿子的三舅爷的关系更亲密。
“还有，”老半人马又说，“关于罗伦兄妹们在迷宫中的一些见闻，我想是时候让你们知道一些有关情况了⋯⋯”
大剧场里安静了下来，只剩火焰紧张的起伏。随着喀戎的讲述，火焰变成深紫，又转为红黑。当他停下来时，火焰已经变成了幽幽的暗蓝色，仿佛古墓中的鬼火。连火边的珍娜都成了这个色，比任何时刻都更像一个幽灵。
全场鸦雀无声。大家都着了魔般盯着蓝色的火焰。
“你是说，”片刻后，劳拉·弗吉尼亚大声说，“在克洛诺斯与盖娅与罗马皇帝之后，我们这次要对付的是塔⋯⋯呃，‘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神’，——这TM是谁起的这么个拗口的破名字？！——这消息可靠吗？”
“基本属实。”
“地狱深渊之主怎么也想毁灭奥林匹斯神界？”
“为了复仇！”涅墨西斯之子肖利普握紧了他的拳头。
“他复的是哪门子的仇？”十一号小屋的旗下，莱迪·史密斯大声问。
“盖娅不是他的妻子吗？”
“按你的说法，乌拉诺斯与蓬托斯也要来凑热闹了——她也是他们的妻子。”莱迪说，他的话引起了几声神经质般的笑。
“没事别乱开古神的玩笑，史密斯，“柏丽冷冷地说，“如果这两位真的来凑热闹了，我一定会把你扔给冥界大门的三头狗刻耳柏洛斯。”
“切，怎么可能，乌拉诺斯都成碎片了，蓬托斯也早被放逐到了深海。“莱迪冲她眨眨眼，“我又不是阿波罗的孩子，怎么可能说的那么准。”
他的话又引起了一片笑声。几颗钻石从地下跳出来直击他的脑门。
“好了，英雄们，“喀戎咳了几声（他的嗓子几千年了还没坏真是埃斯克勒匹俄斯保佑），“不必过于悲观。我们曾多次面对比我们强大的多的敌人，但现在，我们还在这里。我们可能又将面临一场战争，可在那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垂头丧气的样子。”他扫视了我们一眼。蓝紫色的火光下，每个人的脸都没有什么精神。
“消息已经传给另两个营地了，“喀戎又说，“现在，半神们，去海滩上参加独立日庄典吧。”
营员们纷纷站了起来，稀稀拉拉地向外走。喀戎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振作起来，孩子们！在危机之前，我们还是要好好地生活下去的。”
他的话似乎起了作用，篝火中闪过几丝明黄的光。终于有人表现出了节日应有的兴奋之情，他们欢欣地跑向海滩。而我，我一直站在原地，直到所有人都走远，才迈开脚步打算跟上去。
“你为什么在那站了半天不动？”一个声音冷不妨在耳边响起，吓人一跳。我抬起头，看到了嬉皮笑脸的纳特。
“你没注意看别人吗？”
“嗯？别人？”
“大家的反应。”我说，“意料之中的⋯⋯看来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营地都要处于这片无形的阴影中了。”说着我心情有些低落。纳特沉默了一瞬，伸手指向我身后：“你看。”
我转身望去，他指的是那堆篝火。刚才的明黄早已转瞬而逝，现在的火又成了蓝紫色。一个半羊人们正要扑灭那堆火，纳特扬声喊道：“普特南，等等！”
半羊人停手了，有些茫然地看着我们。“你看那火，”纳特看了我一眼，“是珍娜来的话效果更好，不过我也行⋯⋯”他猛地向上抬升手掌，火焰也在攸忽间涨到数米高，吓得普特南一个踉跄。
“看着它。火让你想到了什么？”纳特问。火焰已经是炽烈的大红色，烧的木柴噼叭作响。
“嗯⋯⋯能否使用火，是人与动物的基本差别之一。”
“呃，还有呢？”
我凝望着灼灼烈焰。我仿佛看到了——赫斯提亚的炉灶，几千年来从未熄灭过；危机四伏的大地上，弱小的人类呵护着普罗米修斯刚带来的火种；还有每天都会穿越天空的太阳，一团深红。“我⋯⋯”
纳特忽然抬起头。“时间到了，抬头看天。”
“什么？”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耳边传来了几声响。在我抬起脸的那一刻，人间一片雪亮。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烟花在空中炸响，炸成无数斑斓光点，满天绚烂、满地旖旎。海水，沙滩，树木，没有哪一样东西不心甘情愿地染上它的色彩。—因又一团烟火升空炸响，满目都是刹那芳华，让人忍不住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看见了吗？”纳特轻声问。他合拢手掌，掌心冒出一团火焰。我凝视他的面容。他的眼眸中倒映出漫天璨然烟火，还有两团跃动的火焰，宛如小小的太阳。
“小伊，只要有火、有光，就有希望。”
＊出自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第十六章 End共计5721字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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