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仿佛回到了炜彤二十五岁那年,那时,也就是三年前,鹤延年方十四。
有些同年进了丞相府的丫鬟都出了丞相府,纷纷出嫁的出嫁,回家的回家,还有些有能力的进了宫,想试着混个好职位,继续挣那几个钱。
“你也要出府了吗?” 鹤延问炜彤,语气明显带着失落。
炜彤牵着鹤延的手:“当然不会呀,少爷。”
鹤延显然不相信,毕竟谁会放弃追求自己人生的机会:“真的?”
“当然,不过没事的,若是少爷不想相信奴婢,那倒也无妨。只要少爷开心,奴婢便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我会一直陪伴着少爷的。”炜彤如碧波版清澈的眼神,洋溢着淡淡的温馨,嘴角弧度似月牙般完美。或许,这就是天使的微笑,它赶走了所有的阴霾。让鹤延感到如此明亮,没有一丝瑕疵。
“少爷,关于炜彤姐姐的死,尚锦也有所听闻。任凭谁都能看得出来,是梅氏在中间下了绊子,做了手脚。咱们一定会让那梅氏血债血偿的。”
一番有些不切实际的话将鹤延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脸上挤出来了一个僵硬而又无奈的微笑。虽然对眼前的这个少年产生了一些好感,但是对于这个世界无比大的敌意,使他无法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彤管有炜,悦怿女美。”现实便是那个貌美的女孩儿在如花似玉的年纪冤得惨死。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鹤延自幼就多愁善感。倒有些悲天悯人的意思,他从小便是人畜无害地笑着,这笑容从幼稚到成熟,从愉悦变得愈发凄凉。现在,更多的便是苦笑。
夏天的雷阵雨总是如此突然。在燥热的天气里吹过一阵湿凉的风,巨大的雨点儿便从天空中滴落下来。
尚锦连忙扶着鹤延穿过走廊,回到了屋里。
电闪雷鸣之后,暴雨发疯似的下起来。骤然间,天地间像隔着一层纱,迷迷蒙蒙,雨越来越大,像有人一大盆一大盆地往下泼着水。
鹤延拿起靠在门边的油纸伞:“炜彤,帮我撑伞吧。”鹤延把伞递给了旁边。
无人回应,旁边只是一片空气。
……
“抱歉,尚锦。”鹤延独自撑起油纸伞,刚要走出房门,却被身后的尚锦一把拉住:“少爷,这雨虽下得大,停得写快,您若是想要出去散散心,不妨再等一会儿罢。”
“无事。”
“阁道繁霜晓成澌,古壑暴雨飞阴霾”一会儿,大雨越来越疯狂,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狂风追着暴雨,暴雨赶着狂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油纸伞上抽打着。
鹤延放下伞,任凭雨水拍砸在脸上,尚锦想要上前,为鹤延撑伞,但握着另一把油纸伞,却没有上前。
“别再颓废了,顾少爷,你现在这样一副样子,会是您母亲和炜彤姐姐的在天之灵想要的吗,你让他们看到你这副样子,他们会开心吗?他们不也是想让你好好活着,开心的活着吗。即使为了他们,你也不要这么萎靡不振了。”
鹤延转过头,望着尚锦,许久,又缓缓低下了头,看着雨水拍打水洼,激起水花,荡漾着一个圆环形的波纹,在手中来来回回地游荡。
“哦,我对不起他们…”说着,潸然泪下,“咚”地一声瘫坐在石砖地上,溅起无数水花,泪水和雨水混在了一起,流过了面颊:“我对不起他们啊…我对不起他们啊…我对不起他…”此时的鹤延就像个小孩子,无助地坐在院子里,只是不像其他小孩儿一样,有母亲抱着,揽在怀里,安抚着,安慰着。只剩下鹤延只身一人呆呆地坐在那儿,号陶大哭。
尚锦一时间看得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尚锦径直走到鹤延面前,一把抱住了他,安抚道:“好了,都过去了。”
鹤延死死地抓着他,宛如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