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偏偏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你模样儿，大家风范，内心儿，神魂倒颠…”
每一个清晨都是如此度过，两个小小的人儿站在院子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对唱，等师傅看着你们点头允许之后才可以松下来
“阿陶，我们的西厢记唱的挺熟练的了，为什么还要唱这个啊？”
看着小姑娘单纯的小眼神儿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虽说只比她高一点儿，好歹也不算太难看
“你不懂，就喜欢唱这个”
这一唱便是两年，昔日稚子已成偏偏少年郎，自从他被郭师傅收了徒弟之后就很少能和他一起唱戏排练了，晨功的时候能看见他倒也不错…
“阿浅，一会儿去前院找我”
低头仔细想想，自己最近也没惹祸啊，内心纠结的很却还是悄悄溜去前院儿
他站在桂花树下，好像立很久了，落英缀满肩头伸手给他拂去
”我来了阿陶，怎么了？”
“有人请你看电影？男的女的？”
呼吸突然一滞，暗骂一句大林怎么什么都说
“男的……”
“你问问他扛得住几个人打”
拜师学艺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他成了京剧小神童，成了压底的角儿腕儿，抬头看他时眼睛里充满了欢喜与仰慕
我的阿陶哥哥，可算是出头了
那时也不过十三四左右的年纪，学艺辛苦拜师不艺，打底子的时候他一直陪着你，你也从未认真唤他一句师哥，台上的他举手抬足之间都是那么吸引人，这是你的宝藏，恨不得藏起来又怕他藏起来
看他下台，一股脑儿的钻进后台看他
“师哥，今儿唱的不错呀”
“……嗯，我觉得还好”
那是她第一次叫我师哥，自己从未将她当师妹去对待，看着她天真烂漫的微笑压住想问问她的意图，我们还小呢，你在又有什么着急的
“师哥？师哥你看看我”
“阿陶！！你发什么痴呢”
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觉得他呆傻呆傻的
“怎么了浅浅”
“一会儿我们就上台了，怎么感觉你怪怪的啊，想好唱什么了吗？”
郭师傅的小园子，带着阿陶和你过来，虽说没有固定的戏却也不敢忽视，自己都想看半天了
“西厢记”
熟悉的唱段，熟悉的人，眼神交汇之时相视一笑，拿着手绢挥了挥不让他逗你
下了台直接把手绢抡过去
“陶阳！你知不知道在台上逗我笑会有演出事故”
看着她板着小脸教训自己的样子陶阳更是忍不住笑出来，干脆拿了镜子
“喏，你看看你妆都花了，坐下我给你卸掉”
虽说不是第一次给郭老师助演了，可是自己心里还是忐忑的很，看着他莫名还有些不顺眼
“有事儿了可都怪你”
按了按笑的发酸的双颊，在她耳边轻声说
“甭忐忑，坦然就行，别抱怨，抱我就行”
21那年，他倒仓了，每个孩子都会有的经历在他身上却表现的无比残忍，若是平常的一个清晨起来喊嗓子发现倒仓也许不会这么难受，在他的生日会上，朋友们带头起哄你与他合唱一曲…
“阿陶…会好的”
“连你也来笑我吗…”
他仿佛很久没打理过自己了，平常那么阳光明媚的人，突然就像阴暗的老鼠一样畏畏缩缩在角落里，不见人不敢出去
长呼一口气
“阿陶，相信我，养养嗓子会好的，咱们总不能自暴自弃吧”
她还是那样的笑，笑的刺眼，陶阳不是不希望唐浅过来陪自己，但是自己都面对不了的事情又怎么试图改变呢，也许会好的，那又要等多久呢
环顾一圈儿，伸手把旁边的茶杯摔过去
“你给我消失”
“…阿陶，没必要存那么多心事的…”
“听不懂吗？”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陶阳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缩在里面，锁在里面
喜欢你是我最深的不安，其余的心事请你就别管
“郭老师，阿陶最近的嗓子…您也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好一点儿，我是实在没办法了…”
偷跑出来唯一担心的不是被师傅逮回去而是他，印象中的阿陶虽然心思细腻却从来不会对自己这么凶，问了问身边唱戏的师兄弟，他们都说倒仓有很大的机会是可以恢复的
“阿陶他…太爱这个舞台了”
大林告诉你，这段时间只能他自己度过，他迈过去扛过去了，才是治愈他最好的方式
即使有千万个不放心还是被逮回去守台，还好有大林帮自己递消息，告诉你他的现状，抬头看着下雨前阴暗的天，总觉得，明儿个得是个晴天才好
师父他们劝了自己多回，也是想通了应该怎么办，嗓子暂时不行了那咱就说相声，总得振作起来，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她
那天凶了她以后就没看她回来过，不知道是不是又在耍小脾气，买了她喜欢吃的糕点，难得心情好送过去
没进内院，里面的笑声却传的很远了
桂树下的秋千上她和大林玩的很开心，丝毫没有之前的阴霾和沮丧，想了想以往她对物待人的善良，兴许…对谁都是一样的吧
人间四季，希望你那边永远都是春天
“大林你这几天有没有去看阿陶”
他支支吾吾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干脆自己翻墙跳出去找好了
绕了三四圈，哪里都没有他的影子，一个一个师兄弟问下去也没问出来他去了哪儿，走的自己都累了，想着街口的酒吧人少，干脆去那坐会儿
他也在，好像是他
快步走过去，确认了以后干脆把他手里的酒一把抢过
“还喝酒？疯了吗？”
“唐浅啊…郭麒麟呢？没陪着你？这都几点了”
他应是喝醉了，本就粗噶的嗓音竟然还有些尖锐，叹了口气给他叫杯水
“喝了多少啊…”
他有些涣散的目光因为你的动作突然凝聚直直的看向你
“阿浅…你说我们还能唱西厢记吗？”
突然明白了，为何他总是喜西厢；为何一句师哥会让他闷闷不乐好久
“你是傻子吗？”
耳鬓厮磨时问他，悄悄的亲他一口还要脸红许久，坐在那里把玩着衣角，原来你与我是同样的心思
看着他一天天恢复，听着他一遍遍的唱西厢记，总觉得，又过回了儿时的日子
“阿陶，调太高了！我唱的上去吗！”
你拿着红娘的棋盘假装要打他，两个人在桂树下玩笑打闹，时不时一起找找师兄弟的茬儿，日子倒是过得快
“听说师父给我们添了一个小师妹？”
“对，还和陶阳同过台呢”
拉着他的手听着师兄弟的八卦回头看了看
“阿陶，那个人是谁啊？”
“小师妹呗”
“我叫陶锦，以后就是你们的师妹了，各位师兄请多多关照”
看着她笑眼弯弯的走过来，忍不住握紧了身旁人的手
“阿陶哥哥！锦儿来了你也不接接我，就知道傻站着可没有道理”
他突然放开了你的手，走过去拍了她一下，拽过来给你介绍
“浅浅，这是陶锦，虽说是姓陶跟我可没啥关系啊，你可别把她想成我闺女”
听着他俩笑着打趣对方倒是觉得自己像局外人了，一甩袖袍
“阿陶，我们继续练吧”
陶阳刚点点头旁边的陶锦说话了
“我也唱我也唱，总不能站着看你们吧”
“西厢记呀，阿陶哥哥穿的是张生，师姐扮的是红娘，那我怎么办？”
没等你讲什么，陶阳递给她一把圆扇
“当然是莺莺”
已经深夜了，他还在教她新戏，自己困的不行
“阿陶，我们一起回家吗？”
“浅浅你先回去吧，最后一折了”
“嗯…”
莫名的心慌，回了家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回来，睡着又清醒反反复复，阿陶…没有回来
这么久了，没有身份，没有名分，没有承诺，仅仅是自己一颗心系过去了而已
天蒙蒙亮就直接跑去回去，他们还没睡醒，原本儿时的吊床两个人相拥而眠
“你说要不要给陶阳盖个被？”
看着郭麒麟那张欠揍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
“练嗓子，牡丹亭你唱吗？”
轻轻的摇了摇头
“也对，牡丹亭又不是西厢记”
和大林回来的时候师兄弟都已经起床练习了，院子中间的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张生打扮，嗓子好了不少
“没有你这也不照样唱，再者说张生和红娘传个什么情”
愣了几秒，抬头，真的失去他了
“大林，我们走吧…”
“阿陶哥哥，师姐走了”
陶阳不是没看见那两个人，伸手拿起红娘的棋盘放在头上，不去听不去看静静的唱下去
这是怎么了，明明有和浅浅一同长大的情分，喜欢她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的出来，现在扪心自问一句却得不到答案，也许青梅竹马抵不过幼时的执念吧，陶锦，不仅仅是执念
“锦儿？”
“我在这儿”
刚来不到三天的师妹就被陶阳这人拐走了，所有人都困惑的很，尤其是大林天天追着你问
“阿浅，你丫咋回事儿，能再废物点儿不？”
“他不喜欢我，去了也没用”
郭麒麟被你气的手抖，想说什么看着你眼圈发红欲言又止，长叹口气以后拍桌离开
同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你进不去他心自然没办法，更何况，他现在挺好的不是吗？
没了一个陶阳，唐浅又不会怎么样，不就是喜欢吗，有什么忘不了的
又一次同台是在两个月后了，看着他和陶锦手拉着手进来开心的和你打招呼，点点头算是回应
“阿陶哥哥，一会儿我们要唱什么？”
陶阳看向你
“听唐浅的”
“什么都行，你们俩想唱什么我随着就行”
“西厢记吧”
“不请街坊不会亲，不受人情避众僧，今日宴前无别客，请贵人和莺莺双双匹聘…”
赖婚一折你在台上从未唱过
“红娘姐，你看我这两鬓如何”
我身着红娘就应为红娘…阿陶，你这双鬓斑白之时我是看不到了吧…
“来浅儿，给大伙随便唱个什么”
突然被自家老爹点名倒是吓了一跳，平时可没有这茬儿啊，小声问
“怎么不是陶阳？”
他好像没听见一样
“来，观众鼓鼓掌让小孩儿开嗓唱点啥”伸手拍了拍你“别紧张哈”
不自觉的回头望向他
他们的手拉的紧，也不知低头耳语着什么
“嗓子干，给大家念个丑奴儿令吧”
手上不自觉的扒愣着红娘的棋盘，声线尽量平稳
“兰因絮果从头问，吟也凄迷，掐也凄迷，梦向楼心灯火归…”
鞠躬下台，手中的棋盘被大林顺手接过
“你当真要离开？”
看着郭麒麟震惊的眼神点了点头
“唱小半辈子戏了，想出去走走，这棋盘就送你了”
“从来如此，便对么？”
你幼时与他相识，你我又何曾不是呢…
你小时候的一病一灾我比他着急千万倍，恨我技不如人罢了，你说自己是个可怜人，谁又不是
不在乎你的人，你说痛他也不会有什么表情
难道要孤影自怜吗？这可不是郭麒麟更不是唐浅
一厢情愿，就得愿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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