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她低着头,玩弄着手中的红衣。
她明日就要出嫁了吧,嫁给龙家的少爷。
“嗯,我来了。”我的身体穿过了桌子,飘到了床前,轻轻坐下。虽然感觉不到实感,但我的确曲着腿,像一个人那样坐着。
我是一缕魂魄,或者说是一个妖,可它们羡慕地叫我妖魂。羡慕,可能是因为那个白发老君曾说:天地之间的灵气历经千年聚成了妖魂,再千年便可化为实体,长生不老。可我不信,我见了那么多的鬼魂,却都一个个的化为泡影。我想,不久就到我了吧。
我还是那个不知从何来,亦不知到何去的魂。就这样活了很久,虚度着时光,直到十年前,遇到了她,她是千年来唯一一个可以看到我的人类,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雪裳。
我们静静地坐着,洁净的月光照在窗上,似是柔和,似为清冷。
“明日,我就要走了。”她泯着嘴,依旧低着头。
“我知道。”为什么我的声音颤抖了,我怕了。
“十年了,为什么就差一天。”她哭了。我不信老君的话,可我说给她听,她却信了。
泪水划过她的脸颊,我想为她擦去,可我做不到。
是啊,十年了,当初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也到了出嫁的年纪。而我,依旧看着京都的繁华与贫穷的寒骨,等待着自己化成泡影。
我扭过头,望着月光映进来的婆娑树影。多么美好的月光,我却无心欣赏。
良久,她用衣袖擦拭去泪水,讲起了那些故事,我和她的故事。对于一个妖魂来说,十年,就像昨日。可为何她也记得那么清楚。
“那天,我丢了最喜爱的簪子,全府上下都为我着急,那时的我……”
“那时,你还小。”我打断了她。
她凄凄一笑,摇摇头。“是我太任性。”是吗?不,是她还小。
“是你带走找到了簪子。我对父亲讲,我看到了你,可他却以为是刚才把我急坏了,可你就在我旁边。他们看不到你,只有我能。我多了一个玩伴,他是多么有趣。”
是啊,当时我是多么惊讶,世间竟然会有人可以看到我。又是多么欣喜,终于不用和那些一味奉承的鬼魂聊无聊的东西。
“每当我对别人讲起你,他们会以为我病了……”她平静地讲着。时而笑意满怀,时而感叹不已。我静静地听着,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妖魂,”她喜欢这样叫我。“如果你真的可以化为实体,我一定嫁给你。不管他们怎样阻拦。”她看着我,泪水在打转。
“不要哭。”我抬起手,又无力地放下。我无法触摸她,只能安慰。我的心,妖魂有心吗?我不知道,但我痛了。
我望着她,她望着我,只留下窗外的风吹着,像一首离歌。
只是一天,为何会如此漫长。我经历了那么多的一天,没有一天像这般漫长。我看着她穿上红衣,披上盖头。她不言,我不语。那是多么豪华的抬轿,我想,她一定会幸福。我没有追上去说声再见,而是呆呆地站了一天,没人理会我,他们看不到。
我看到了她父母虚假的笑容,他们是希望她能够幸福吗?但我也看到了龙家少爷不安好心的嘴脸,那么令人讨厌。
“我听说,那位少爷已经有了妻儿。真是大世家的浪荡公子。”
“可不是吗,这当真是苦了雪裳小姐了。老爷也是见钱眼开。”一位婢女还要说,却别一旁的同伴拉住。“嘘,小心别让老爷听到。”
我依旧望着她远去的方向,默默祝福。
我不知为何就走到了老君的面前,请求他让我化为实体。哪怕我只能存在一天,拥抱她。老君捋着长长的白胡子,笑了。“孩子,你难道没发现你是推开我的门进来的吗?”我一愣,看向身后的木门,是啊,那是我推开的。我扭身抓过老君的胡子猛地一拽,我可以摸到东西了!这是真的!
老君原谅了我拽疼了他的胡子,为我寻了一处瓦房,不曾想,我也有了家。只是那个啰嗦的老头总是说没人陪他玩了,这个老顽童。
天黑了,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