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8
“画好了,你来看下是否喜欢。”
女子闻声走去。
视线移至画纸上时,那双眯缝眼好似被无形的线提起……
画中的自己仿佛被施予魔力一般,微微一笑使得呆丑的自己绽放出本我之美。对于长年不愿靠近玻璃类物品的她而言……这是第一次“正视”自己!
男子将画递给女子,微笑中流露着欣赏,“我觉得你真的很有魅力,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喜欢这幅画吗?有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以在修改。”
“我觉得很好。”嘴角扬起浅弧,凝视着“真正”的自己……
“阿泰尔·瓦特·萨里分,我的名字。姑娘,方便告诉我你的芳名吗?”
“冯秀青。”
“冯秀青……哈哈,我瞬间就能想到青山绿水的画面。”双臂不禁向体侧一摆。
“呵。”
“对了,还没有和你介绍我的来历呢。”继而,阿泰尔滔滔不绝起来,“我来自宜塔黎共和国的一座名为维尼伦斯的美丽城市。我的家乡由一百一十八座小岛相连而成,天空作顶,水面作地,它就像张漂浮在海上的绚丽画卷。一百七十七条大小河道与四百零一座造型独特的桥梁把城市中的大街小巷链接在一起,靠着小舟与游轮做为主要交通工具。当然,除了地形独特,我的家乡也有着许多宫殿、教堂、修道院及歌剧院。其中就有闻名世界的十字圣女大教堂,穹顶上的十字架顶端上完美摆放着重达两吨的铜球。好有,维尼伦斯美术学院更是举世闻名的,有着四百多年历史的它孕育出了众多杰出画家,其中就有赫赫有名的雷尔拿多·杜文西大师,他的雕像就耸立在学院的正大门内。“海上翡翠”与“艺术圣都”,我的家乡享有此二者美称。”
“……”冯秀青眯眼干笑着。
“不好意思,突然和你讲这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你很有亲切感。”不由抚着后脑勺。
“没事,那个……你的家乡应该离我们国家很远吧?”
“有一万多公里吧。”
“!!!”不禁扩目。对于自出生起,活动范围就不曾超过离家五十公里的冯秀青而言,这根本是个天文数字。
“何必大老远的来这里辛苦生活?”
阿泰尔须臾拧眉,“一个孤儿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从小就被父母丢在这里?”
“不,他们去世了……”一瞬间,阿泰尔深感连呼吸都变得刺痛。
“抱歉……”目中不禁泛起波澜。
“哈,你不道歉,反正我从小就饱受冷眼和鄙夷。这些东西对我而言就像是空气一样。”强颜欢笑后,悲愤如涌流充溢目中,“我母亲是个别人眼中肮脏下贱的妓女,她出卖肉体的背后则是为了相依为命的病重弟弟。这些没有人能理解,他们也不愿去理解!但我父亲,一个贵族家的养子……却与我母亲在一次所谓的肮脏交易中彼此产生出好感。不久后,母亲便怀上了我,不过父亲的家人根本不愿接纳母亲和我,只因我们是他们眼中下贱的存在,他们甚至逼迫父亲撇下我和母亲!当然,父亲不然如此,他坚持让母亲生下我,并偷偷抚养着我,我就像是栖身于阴暗中的罪子。然而在我五岁那年,父亲的家人给他安排了结婚对向,父亲自然不会同意,在与他们争执后,父亲一怒之下说出实情。自此,他们与父亲断绝关系。来自街坊的谩骂、父亲家人的无情,以及舅舅的病逝,在众多压力下,父母只得带着我远离家乡。来到这里的日子虽过得清贫,但却安详。有时母亲虽会因那些痛苦的记忆独自哭泣,但总会于父亲的安慰下破涕为笑。我真的很渴望能有个像这么简单安宁的家,即使要清贫一辈子,我也愿意微笑着去面对。不过上帝似乎连这么平凡的愿望也不愿满足我,十六岁那年,父母在上班的路上因车祸丧失。我在这里没有半点门路,最后得到的赔偿少的可怜,我不得不像乞丐活下去!如果不是因为我父亲家人的偏见和无情,我父母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结局!我很不明白,难道就是因为身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两个深爱的人就要被歧视,被打压吗?!”这一刻,泪已顺着眼角滑落……
他的憔悴与伤情直入她心扉,她能感受到,深深地感受那份来自灵魂深处,与之相似的痛……
有一年在院子里晚饭时,中年男人将鄙夷投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学毕业后给我在家专心帮你妈干农活和家务。”
有一年的暖春之晨,宛若百灵般的婉转之声飘荡在农田上空。
每当仰望晨阳的那一刻
我明白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
“一大早的你鬼嚎个什么,别人还以为是疯狗在吼!”在一道宛如泼妇骂街的声音中,柔美之声顿然消逝。
有一年的傍晚,中年男人的面目因暴怒而扭曲,他开始像只发狂的畜生般咆哮,“连盛个饭都能把碗打碎,娘的,也太没用了吧!你瞅瞅你,脑子笨也就算了,还长得一副不被待见的模样,真不懂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烂货!!!”
有一年的夜晚,中年男人的眼中尽是厌烦,“我托你三伯找关系让你进灯泡厂工作。还有,拿着这些钱以后去外面租房子住,你弟弟马上结婚了,家里得腾出个房间来。”
“……”
“……”
彼此伤情相视,连空气都是种压抑的存在……
“即使苦难占据了生活,但别让它占据自己的心。坚强地活着,未来或是能走向光明。”脱口而出的话不只是说给阿泰尔听,更是给自己的希望……
“!!!”阿泰尔目中骤然重现出憧憬,“是啊,就当是为了自己所留恋的一切也要坚强活下去,至少我还有梦想相伴。”
“……”嘴角微微一扬。
此时雨已停,冯秀青睨了下阴暗天空后面容上略有遗憾,“时候不早了,我得去上班了。”
“今天真的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么多。”
“没事。”
“你一般什么时候来雯丰公园?”期翼不禁闪现在阿泰尔眼中。
“基本周末来。”
“我也基本上每天会坐在那里给人画画。”不由伸手指向博物馆那里。
“……”微微一笑。
……
……
相反而行的身影逐渐缩小,须臾,彼此默契转身,已真挚地微笑再次道别……
23:41
诺特市 松阳村
阴
贫苦的气息弥漫在房内的每个角落,但那欣悦的灵魂却为受到一丝污染……
阿泰尔坐于床沿处,目光凝聚在面前的画架上。
画中的冯秀青与今日下午画的素描几乎一致,但却因色彩的点缀而更为丰满生动……
视线中的淡雅一笑宛如光芒映着灵魂,不禁拿起笔,在画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伴随着名字的,更是阿泰尔对未来的遐想……
彼时,九汙港万彩灯泡厂。
咔嚓咔嚓……单调的机械声响彻车间里外,数十台机器整齐坐落成横向八排。
员工统一灰色长袖,他们像是眼前没有生命色彩的机器,不断重复着安装与放置的动作。为了生存,他们必须学会压制许多天性。
淹没于灰色中的冯秀青,她的双手始终要比别人慢上两个节拍。然而,此刻脑中却不似这快速涌动的灰流……
(我来自宜塔黎共和国的一座名为维尼伦斯的美丽城市……)
(是啊,就当是为了自己所留恋的一切也要坚强活下去,至少我还有梦想相伴。)
……
(真想去他的家乡看看。)一抹华蜜笑颜浮于面容,全然没注意到四周那些像是看智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