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位于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西部,目前为止,是中国建成的面积最大、海拔最高、野生动物资源最为丰富的自然保护区之一。
温夏裹着冲锋衣缩在副驾驶座上,高原反应带来强烈的前额跳痛,就像有两个脾气不太好的退休大爷搬了棋盘在她脑门上下象棋,一个跳马,一个飞象,噼里啪啦,两败俱伤。
车身猛地一晃,温夏在晃动中睁开眼睛,视线里滑过一道二十余米高的昆仑石铸就的巍峨影子,风马旗和五彩经幡已经被风沙磨成了细细的布条,翻飞着,发出猎猎之声。
温夏看了良久,对司机道:“那就是索南达杰纪念碑吧?据说索书记牺牲那晚,气温低至零下四十摄氏度,高原的寒风将他冻成了一座持枪瞄准的雕像,至死他的枪口都是瞄准盗猎者的……”
达瓦普通话不太标准,磕磕绊绊地道:“索书记去世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家里的老人常念叨,要是索书记还在那该有多好。温老师,如果你有机会跟着保护队一道巡山,碰见牧民千万不要向他们提起索书记,他们会哭得死去活来,那种难过的感觉很久都不会消失……”
达瓦下车转了一圈,敲了敲车窗,无奈道:“温老师,我们又陷车了。”
温夏跳下车,看见深深陷入淤泥里的两个后轮,而这已经是一路行来的第六次。她脑门上那俩大爷似乎又开始砸棋盘,噼里啪啦,叮里当啷。
新买的冲锋衣上甩满了泥点子,温夏抹了把脸,苦笑着道:“你们这里应该没配备干洗店吧?”
出了车厢,折磨人的高原反应缓和了许多,站在莽莽荒原上四下瞭望,雪山连绵起伏,恍若神祇,高大庄肃,不容亵渎。
冰冷的空气撞进鼻腔,酸溜溜的,温夏背靠着车门,梦呓似的想:厉泽川,我终于来到可可西里,我终于离你又近了一点。
恍神的工夫,达瓦已经和保护站取得了联系,举着手台高兴地道:“保护站说马上派人来接应我们。温老师,你不要害怕,天黑之前我们肯定能到。”
温夏道:“别一口一个‘老师’了,听着太生分。我叫温夏,夏天的夏,动物医学系硕士生,经‘绿色文明’民间环保组织引荐来到索南保护站做志愿者,你叫我小夏就好。”
达瓦抓着头发笑得憨厚又羞涩。
温夏摸了摸达瓦的脑袋,也跟着笑了。
可可西里根本没有“路”这一说,勉强能看见些轮胎压出的车辙,暴雪覆盖旧的,转天再轧上新的。达瓦留在原地看守车辆,温夏裹紧了冲锋衣朝车辙以外的地方走,她想好好认识一下这片土地,认识一下厉泽川生活的地方。
阳光并不浓烈,但紫外线极强,如同一张质地绵密的网。温夏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口中哼唱着一首厉泽川唱过的歌—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
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自你患上失忆
便是我扭转命数的事
厉泽川,两年未见,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