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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说,人的感情积累是有一个时间过程的,但这个过程往有一个很固定的周期段,太慢,周期段内互相无感的,那以后也大多成为路人,或君子之交,只点头问好,不走心。
“院长,那太快呢?”年幼的钟仁举手问。
院长用手招呼他站起来,走上前摸他的小脑袋:“太快?嗯……开开知道春游时候我们校车经过的高速公路么?”
“知道。”
“高速公路都有限速,限速的意义就在于,如果在他限定的车速范围内规范行驶,怎样都会是安全的,但如果太快,超速,不顾一切往前急驶,开开觉得结果会是什么?”
“车祸?”
“是的,是祸,和人之间的感情一样,如果太过投入,像车子超速,不管不顾,到最后一定酿成苦果,甚至交出性命。”
“可是院长,那如果在周期段还没到的时候,或者更短的时间内互相产生好感了,这是不是超速?”
院长笑得很开心:“开开真的很聪明。”
“那我以后一定会控制住自己,宁愿互相无感,也不要交出性命。”
保守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一定会是安全的。
金钟仁看着床上熟睡着的度暻秀,思绪十万八千里。
手中抚着暻秀的软发,看他因为高烧被烧得红红的脸颊,他总觉得有太多话要说要问,但好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你改名叫做度暻秀,暻秀……多好听的名字,给你取名的人一定很有学问,不像我当时见到你,小小的像株豆芽,就叫你豆豆。”钟仁低头笑,“偏偏你还说不清话,叫啊叫的就叫成了嘟嘟。”
暻秀……暻秀……暻秀……
“我现在好像更喜欢叫你暻秀了,就像习惯你叫我钟仁一样。”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有那么神奇。
“我弄丢了你,兜了一大圈,却被你找到了。可是有多混,我这么对你……你离开那个家就是为了找我?当初第一次看到你在弄堂口的时候……”
钟仁想到那天的情景有些鼻子发酸,为什么要吼他?为什么要推他?他还勒着他的脖子往地上拖。
“对不起……”
这些年豆豆究竟受了多少苦,这身上所有的伤痕就能说明一切,所以能想明白为什么大户人家的豆豆从不缺钱,消失的时候无非是回家拿些钱来用,但浑身的伤又有什么理由呢?豆豆前天拿钱回来时那家的男主人早已经死了,那又是谁对他下那么重的手。
如果是亲人,会是谁,如果不是,那钱又是怎么能弄到的。
手机上的定时提醒响了起来,这是吃药的时间,金钟仁停止了思绪,赶紧起身拿药。把暻秀扶起身倚到身上的时候,已经没了之前烫烫的热度,手掌搭上额头,似乎也确定是退烧了,可是药还是要吃的。
床上的人睡了一天一夜,钟仁就这么守了一天一夜,不合眼,也没离开过身边,金钟仁自认是个手脚笨到不行的人,但几小时一次的固定吃药时间,也从一开始的无从下手,到现在慢慢的有些轻车熟路,唯一不变的就是,怀里的人还是这么不配合。
小小的退烧药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塞进嘴里,药在嘴里散了苦味道,睡眠中的暻秀就开始皱眉头,脑袋躲来躲去不肯去喝递上来的水,还用舌头把药片顶出来想吐掉,都被金钟仁用食指堵住了,然后自己喝一大口水,低头堵住他的嘴,嘴对嘴地把水顺进去,就算暻秀挣扎中被水呛到咳嗽,他也得紧紧捂住他的嘴防止药被吐出来。
随后还有消炎药、咳嗽药、哮喘药……一遍一遍重复之前的动作,每次一套动作下来两个人都是一身的汗。
暻秀这次吃完药有了初醒的反应,嘴唇抿了好几下,眼睛就睁开了,人还是有些晕沉,他花了一些时间才搞清楚现在自己正被金钟仁抱在怀里。
“醒了?”钟仁低头看他,将他又抱紧了一些。
嘶……身上还是好疼,暻秀环转着将自己看了一圈,上身穿了一件白色背心,下身只着一条白色的平脚裤。身上干干净净,之前浑身留下的干掉的血迹一点都没了,像是被认真洗过,连伤口都被处理过了,该涂药的被涂上了药,该被止血的地方也被结结实实地用纱布包住了,包的地方太多,让他想调整一下坐姿的时候都感觉有些不方便。
可是他现在正被钟仁抱着,他居然被钟仁抱着!这让度暻秀有些持续犯懵的征兆。
发生了什么?平时一碰到他,他就会嫌弃似的叫自己走开,关照自己大男人家的不要有事没事就蹭在一起,现在居然抱着他,碰得伤口都有些疼。
不对啊,伤……伤口。
暻秀赶紧把手从钟仁怀里挣出来,哆哆嗦嗦想去拉被子好把自己整个儿给装进去,却被金钟仁领先了一步,帮他把被子被拉到了脖子下面自己牢牢盖好,盖完又被抱住。
“还藏什么呀。”钟仁的声音响在自己耳边,“该看的全都被我看完了,还想怎么藏。”
暻秀不敢再动,老老实实地被抱着,被金钟仁抱着怎么那么舒服,舒服到已经完全不想去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之前身体疼得不行,自己在沙发上哭,然后被吼了,然后觉得喘上不气,直到失去意识,等再次起床时却找不到了金钟仁,身上烫得要命,他去浴室想把自己冲得凉一些,然后……钟仁冲进了浴室,要赶他走,他……然后……
然后就记不得了,暻秀用手掌按住太阳穴,头好痛。
金钟仁看到连忙将他手掌移开,换了个姿势让暻秀平躺在自己腿上,那人躺下后战战兢兢,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自己,让他不觉有些好笑。
“看什么?闭上眼。”
暻秀乖乖地闭了眼睛,感觉一双宽大的手掌慢慢地在自己头顶上开始按压,捏揉,那手掌很温暖,让他痛胀的头部很快舒缓了下来,人也渐渐放松了。
“暻秀。”
暻秀睁开了眼睛。
那人的脸真的要好好看个够,金钟仁装作随意聊天的样子:“你之前说,你要找开开哥哥?”
‘钟仁,不要赶暻秀走,暻秀还要找开开哥哥。’
失去意识前的情景又想起来了一些,暻秀想了想回答:“嗯。”
“他是你哥哥吗?”
真的好可爱,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不是,嗯……是。”
“呵呵,到底是不是。”
暻秀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开开哥哥,不是哥哥,但是,他叫我嘟嘟,我叫他开开哥哥。”
说这些话的时候暻秀的脸上有不易被察觉到的笑容,说话都流利了不少,这些被金钟仁捕捉到,觉得心里暖极了,他继续装模作样道:“可你不是叫暻秀么?”
“暻秀是叔叔取的名字,开开哥哥叫我嘟嘟,开开哥哥的时候,我就叫嘟嘟,现在我有自己的名字,我不叫朴暻秀,开开哥哥叫我嘟嘟,我就叫度暻秀,这样开开哥哥就能找到我。”
“那你找不找他?”
怀里人急急的回答:“要找的!”
这个答案正是心里想要的,这些年来他挂念着嘟嘟,嘟嘟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
怎样都好,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问下去了,金钟仁将度暻秀轻轻放回床上,看着他的眼睛:“饿了吗?我去拿粥给你。”
暻秀点头,看着钟仁走出卧室,他还是有些累,困意十足,但也很饿,想吃东西。
可是金钟仁为什么对他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他什么时候也会煮粥的呢?
度暻秀肯定想不通金钟仁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煮粥的,当然了,他也没办法想到,金钟仁已经把那家便利店里所有的速食粥都给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