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平平无奇,12岁以前我是街上的小乞丐,做小偷,跪下乞求别人的剩菜剩饭,上山摘野果等等我都干过。一次冬天晚上,我实在饿得不行,偷偷钻进狗洞穿过了一个围墙,这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我找到了厨房,抓了几个冷硬的馒头后就想离开,可是我迷路了,我找不到那个狗洞,很害怕,但我必须要快点逃走,要不然被抓到,会被砍去两只手的,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这个院子就像迷宫一样,我没有找到那个狗洞,幸亏那几个冷硬的馒头给了我一丝慰藉,正在我着急之际,原本安静的院子不知怎么的突然热闹了起来。我先是听到一声惊叫,接着脚步声开始多了起来,我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被发现了,我很害怕,躲到了假山的狭小山洞里,起先,我还是警惕的盯着洞口,可等到自己繁杂的脚步靠近自己这边,并且越来越多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我的双手可能要保不住了,甚至有可能是生命。
不出所料,我被发现了。
等我被揪出来的时候,我出奇的淡定,我没有管踩在自己身上的脚,我挣扎着把自己怀里的几个馒头塞进嘴里,很简单,要死,我也要做个饱死鬼。
偷窃嘛,被毒打也是应该的,我认为接下来就是被砍掉双手了,这是道上的规矩,我知道的。可是,在砍刀落下的前一刻,却被一个声音阻止了。
“咳咳,小子挺有血性,都要被打死了却还是不吭一声,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要不要?”一个大叔的声音,他似乎病得很重。
“什么?”我问道。
“我给你刀,生火石和弓箭,你若能独自在山上抗下一个月,我便放了你,如何?”那人道。
我答应了,这是我的一线生机,若真的被砍了双手,我也是活不下去的。
“小子,若是你敢私自逃下山,会死得很惨,可别做傻事。”在我上山时,那人警告我。
看着他的眼神,我知道那一定是真的。
我上山了,人被逼到绝境,真的是什么都不害怕,我和狼抢过食物,我也把熟睡中的野熊杀死,包括它的幼崽,我剥了它们的皮,占了它们的窝,我啃过树根草皮,我吃过发臭的腐肉······
我的目标一直只是——活下去。
我变成了一个野人,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我实在呆不下去忍不可忍的时候,才敢下了山。
我被接到了之前那个院子,我泡上了热水藻,我吃上了热喷喷的饭菜,我睡了一个好觉。
我被带到了那个大叔的面前。
“你知道自己在山上呆了多久吗?”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确实不知道。
“45天,比我要求你的多了半个月的时间,你很有毅力嘛小伙子。”他接着道。
我并没有感到意外,从我被接进来这里开始我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真的活下来了!
“小伙子,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出去继续做你的乞丐;二,留下来为我所用。”那人说道。
我当然是选择留了下来,我被带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像我一样的男孩,我们一起学习知识,一起学习武术,我很努力,自己的表现也得到了老师的认可。平静了一年后,大家开始接受考核,死了很多人,三年后,我们被派去执行了最后一项任务,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我得到了那个人的赏识,我被他收为义子,我成为了佐藤城的少主,我用尽了手段获得了那人的信任,我帮他夺得了城主之位,我开始笼络身边的人,我手里开始有了权力。
那人变成城主之后不久,在我的“关心”和“建议”下开始沉迷酒色,慢慢的城里的事情都归在我的手中来管,但他也不是那么笨,城里的兵权大部分还在他的手中,我并不着急,我知道,那人也已经时日无多了。
我并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我的目标早已经不是单纯的活下去了。
现在的我,城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我面前点头哈腰,而那些贵胄子弟也只配在我面前低头做小。
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听说隔壁人见城来了使节,说要求取公主,那人没有子嗣,倒是有个最小的妹妹还没有出嫁,这种事当然也是由我来管的。听说人见城的少主是个病秧子,如果一个公主嫁过去有了子嗣,那么不动一兵一卒便可拿下一个城池,何乐而不为呢?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那人听,他想都没有想就点头答应下来了,我并不意外,一个为了得到城主之位而杀掉自己所有兄弟的人,又怎么会在乎区区一个公主?
当晚,那公主既然爬上了我的床,说不愿意嫁给一个病秧子,说愿意委身于我,求着我不要答应嫁过去。
是的,我不是城主亲儿子这事情并不是人尽皆知,但家族稍微有点能力的都知道,他们不屑与我为舞,他们在背后唾骂我,但他们又不得不因为我手中的权利讨好我,因为我的手段惧怕我。
真是没有意思,自从有了少城主这个头衔后,每晚都会有不同的女人在我床上出现,有些是自己偷偷进来自荐枕席的,有些是某些家族安排进来的,自从我派亲信守住院子后就少了很多,但偶尔还是有的,后来实在是惹烦了我,我便把出现的女人都杀了,这才杜绝了这种现象。
想不到,又来了,这次还是一城公主,还真是可笑至极。
我叫人来带走了公主,她好像想不到我会拒绝她,她气得破口大骂,没有了丝毫贵族礼仪和公主风范。
“你以为你是谁,你只不过是我们收养的一条狗而已,大家根本就不把你当作真正的主人,可怜虫,可怜虫······”
那公主的声音逐渐远去,我的心却很久都不能平静下来。
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我一直以来,只是借着忙碌来麻痹自己而已。
佐藤城终究不是自己的家,不,应该说,自己从来没有家。只要自己一倒,现在跟在自己身边的人立马能散去,再去寻找别人依附。
后来,两城的婚事还是没有定下来,那公主为了不嫁给一个远近闻名的病秧子,竟然跟着自己的护卫跑了。因为失信于人,这事还是我亲自带着赔礼前去人见城赔礼道歉才算完事。
赔礼宴上,那位少城主出了一面,那时的的人见城少主人见阴刀年方15,看起来确实病恹恹的,脸上没有血色,面上却时时带着淡笑,接人待物谦谦有礼,端的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可是,我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我觉得他整个人带着一种违和感,我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这个少城主我看不穿,我知道他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是妖,还是一只实力颇强的半妖。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当我再次去人见城的时候,会遇见神雀。
三年后,我彻底把整个佐藤城掌握到了自己手中。完成了这个目标,我的野心也变大起来,隔壁人见城的少城主刚刚上任,又是个病秧子,是拿来开涮的最好选择。
我给人见阴刀递了拜帖,理由是庆祝他成为了城主,其实,这也只是我拿来探探人见城的虚实罢了。
人见城的实力确实比不上我们佐藤城,只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人见城手到擒来。
意外的是,我遇见了神雀,意外的是,人见阴刀又名奈落,是个妖怪,拥有大批小妖追随。
我败了,我没有得到神雀,也没有得到人见城,还失去了自己的掌握了的佐藤城。
其实,并没有什么后悔的,神雀也好佐藤城也罢,这些本就不是属于我的。
神雀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她像个太阳一样充满了活力,我知道,我喜欢她。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去喜欢一个人,我的心是欣喜的。
那时,我觉得,像人见阴刀这种病恹恹的人,是配不上神雀的!可是,神雀喜欢人见阴刀,喜欢得明目张胆,喜欢得掩饰不住。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既然喜欢神雀,当然是要把她夺来的。
我决定杀了人见阴刀,用火。
我引开了神雀,虽然杀了人见阴刀会让她伤心,但我觉得,自己有能力让她忘记人见阴刀,然后爱上自己。
想不到的是,神雀能为了人见阴刀义无反顾地冲进火海里。
我承认,那时我嫉妒疯了人见阴刀。我嫉妒他这种生下来就是贵家公子,嫉妒他才华横溢,嫉妒他有忠实的家仆,更嫉妒他能轻易得到神雀的喜爱。
幸好神雀没有死,我抢过她,我要带她回佐藤城去,我会给她一切最好的。
只不过,我抢回的只是人见阴刀给自己准备的一个傀儡罢了。
在掉下悬崖的时候,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在人见阴刀眼里,都只不过是笑话罢了!
可笑的是,当自己醒来的时候并不是在地狱,但也跟地狱没有差别,全身剧痛,我怀疑自己的骨头已经全部碎成了烂泥。雨水打在我身上,寒冷侵袭而来,倒是减轻了几分疼痛,幸好有神雀的人偶陪我度过最后一段时光,也算是幸运了。
然而,我没有死,我变成了半妖,一个比人类强一点点的半妖。我和另一个老态龙钟的半妖住在山谷里,平时就是修整一下神雀人偶和学习在新的世界里生存。
妖怪世界,适者生存,弱肉强食。
每到朔日,我都会找个山洞把自己藏起来,可是这一次,那几只经常过来找茬的妖怪毁了我的神雀人偶,我失去了理智,我出了山洞,我差点被杀死,我……再次遇到了神雀,真正的神雀。
再次遇到,我很狼狈。
再次遇到,我很高兴。
我有些不敢面对她,不过她似乎不记得我了,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容貌发生了改变还是因为人见阴刀搞的鬼,我只庆幸,我还能以全新的身份结交她。
神雀不仅救了我,她还带给了我强大的力量。
我以为自己会有机会的,可是,神雀没有给过我任何机会。原本,我真的打算祝福她的,可是,她喜欢的人见···不,应该说是奈落,奈落好像不喜欢她,奈落,差一点点杀死了她。
那天,如果我稍微晚去一会儿,神雀,真的就要那样泡在水边,然后孤独死去了。
我也后悔了,我实在是割舍不下神雀。这应该就是老半妖所说的执念吧,他说因为我心里有执念,舍不得死去,我才变成了半妖。
我奈落与比起来,桔梗、神乐似乎都较满意我,她们是支持我和神雀在一起的。
而我,也确信自己能照顾好神雀,能给她我所有的爱。
我和桔梗结盟了,我把神雀掳了出来。
神雀她,看出了我的心思,看出了我喜欢她的心思。
我心里很紧张,心里模拟着最差的结果。会被神雀打,会被神雀厌弃,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可是没有,她感谢了我的喜欢,她……很认真的拒绝了我。
我只知道,我更喜欢她了。
我看得出来,在神雀的心里,好像默认了奈落心里喜欢桔梗,我利用了这一点,我在神雀面前煽风点火了几番,我的目的就是要神雀对奈落死心。
幸好,神雀这次似乎真的死心了。
可是,她说她要离开这里,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神雀对奈落死心了,便就要离开这里了,就好像,她来到这个世界好像就是为了奈落。
我突然很害怕很害怕,她似乎要永远的离开我了。我苦苦哀求,求她带我一起走。
我知道她的软肋,她终究心软了,答应带我一起走。我高兴疯了,直到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神雀口中的那个“很远的地方”真的很远,远到我永远都不可能和她一起去。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想彻底杀死奈落,永绝后患。
我的计划应该是很圆满的,我本该坐收渔翁之利的,可我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神雀会突然醒来,也没有算到她甘愿替奈落挡箭。
我控制着桔梗射出的箭啊,是我杀死了神雀。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本该随着神雀一起死去的,可那股力量一直阻止我,可一心想死的人,谁又能阻止呢!后来四魂之玉阻止了我,它说,神雀还会回来,我且信了它。我陷入了沉睡,直到神雀再次回来。
这一次,我和四魂之玉结了盟,我按着计划融入了奈落的身体里,我能光明正大地拥抱神雀,对她好,享受着她的温软她的俏皮她的爱意。
其实,在奈落身体里的时候,我并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刻,奈落好像早已经习惯了抢夺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的意志很强大。
哦,我看过奈落的一些记忆,原来,他这个半妖,过得也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逍遥自在。
哦,原来他对神雀的喜欢并不比自己的少。
哦,原来在奈落面前的神雀是那么的灵动可爱。
哦,原来那天他是想和神雀求婚啊。
至于四魂之玉,它的一切情感来源都是来自那片嵌在神雀心脏的那块碎片,它在陪着神雀成长时慢慢赖上了神雀,它爱神雀,是那种无私的爱怜。
半妖,是比大妖弱了很多,但却比人类强太多了,凭什么我们要躲躲藏藏?
我们发动了战争,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我们激起众怒,在婚礼那天,我能感觉到,这次我们真的要死了。
在我就要死去的前一刻,一股混合强大的力量侵袭而来,我感觉自己的所有力量又回来了,并且独立出了奈落的身体,变得比以前更加厉害!显然,奈落和四魂之玉也是一样的。
神雀这么做,按照“正道”那边来看,他们所做的牺牲全白费了,我们这些祸害又活了过来,而且力量达到了巅峰。
可是,我们都没有心情去管这些,神雀她的身体在消散!
我心里清楚,这是真正的神雀,她消散了,那便是真正的死亡。
我这时候什么也管不了,我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维持神雀的身体,奈落,四魂之玉,还有那个名唤戈薇的女巫也是,大家都像疯了一样把力量传给神雀。
可是,神雀身体消散的速度并没有因此而减缓,绝望,大家都很绝望。
神雀他再一次为了奈落而决定牺牲自己的生命,这一世,她真的是为奈落而活着的。
哦,原来神雀真的很在乎奈落,她爱奈落。
“一厢情愿”终究比不过“两情相悦”,是我输了。
而我,很后悔,后悔自己的贪心,又一次把神雀逼上绝路。
我们不停为神雀传去力量,天黑了亮,亮了黑。苍天不负有心人,神雀的身体没有继续消散。我那时候还以为是大家努力的结果,后来才知道,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在守护她。
可是,她也没有醒来,而大家都已经精疲力尽。
神雀的朋友夜森找来,我们把神雀带到了一个雪山的神秘祭坛上,夜森利用祭坛上的法阵运势,前期有女巫戈薇的灵力和我的狐妖之力不断灌输,后期奈落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有源源不断的灵气汇集到了祭坛上的神雀身上,神雀总算是安全了,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奈落很大胆的成立了半妖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说是为了以后能和神雀光明真大的走在街道上。当然,他遇到了很多阻碍,但他坚持下来了,而且把半妖城发展得越来越好了。
奈落真的很优秀,也很勇敢,而我,只想着怎么在角落里独占神雀,如果我真的能和神雀在一起了,我真的能给她带来安全和幸福吗?我终是比不过奈落。
那天,奈落找到了我,他告诉我,他在上古典籍里找到了可以抽走人感情的办法。他给了我两个选择,其一是夺去我所有关于神雀的感情,然后可以留在半妖城生活;其二是带着这份感情被他杀死。
“我劝你选第一个,还有,我不会让神雀再记得你半分。”
这是奈落的原话,我知道,奈落也看到了一些我自己的记忆。因为神雀在知道我喜欢她后,在我的恳求下她答应我可以跟在她身边的事,这件事奈落非常介意,奈落在害怕,我知道,他是害怕有一天神雀会选择别人而抛弃了他。
哼,原来奈落也会自卑,也会患得患失。
我选择了一,既然知道自己和神雀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现在又能忘了她,我何乐而不为呢?只要能忘记了神雀额,我应该就能好好的再次生活了吧。
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最初的愿望不就是,好好活下去吗!
······
一年后,我在街上再次遇到了神雀,惊鸿一瞥,我那原本早已经平静无波的内心再次被激活,好像有什么疯狂的想法一直在我的内心压抑着,在这一刻就要迸发而出一样。我匆匆离开了不敢再多瞧半分。
当晚,我简单收拾一下行囊,我决定离开半妖城,我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
我在城外见到了奈落。
“如果你今晚没有离开的话,我想,我会杀了你。”
见到奈落,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白天时他应该看见我了,应该也发现了我的异样。
“十年内,不准再出现,否则······”
我看着奈落,突然有些想笑,可却笑不出来,其实他根本不用担心的,我永远抢不走她的神雀。
“你真的很幸运,我羡慕你,对她好点。”这是我一直想对奈落说的话,我现在说出来了。
奈落没有再说什么,冷哼了一声结了结界离开了。我也没有作停留,踏步离开,我能感觉到,身后的灯火离我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淡了······
我也该,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了。
神雀,啊佐爱你······
神雀,啊佐在淡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