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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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恼人的潮湿味道渐渐褪去了，重重的雨幕似是漉州的帷帘，而今终于被远道而来的客人揭开，迎接他的是洒满阳光的小城。天光乍露，使他的心情也明媚起来。

“李想容这个狗皇帝。”骂了两句显然更加畅快，旅人一手拉着缰绳，马儿乖乖的侧立在他身旁，随着他的手弹去耳缘的水请从珠哼出欢乐的呼哧声。驿站的马厩里干草尽是阳光的香味，青骢马有些不舍地蹭了蹭他手心，深邃的黑眼睛倒映出旅人的样貌。

斗笠下黑发细碎，凌乱张扬不知是哪位潇洒手笔泼墨挥毫，发丝半遮半掩下，依稀可见鹰眼里透出的锐利光芒。

抖了抖身上黑袍，复又望了来时的方向一眼，他压低了斗笠的边沿，渐渐隐没在漉州铺着青石板砖的窄巷里。

独行已成惯事，寂寥是一个人的永隽。他厌倦了记忆中长年作伴的一路风尘，更不喜这趟旅程雨天的潮湿与泥泞。如今小城里不知疲倦的蝉声，小院里孩童的嬉戏声，远远传来的集市的喧闹人声，悉数被他灵敏的耳朵捕捉到。时隔已久再次感受到市井生活的惬意，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闭上眼睛，贪婪的想要索取更多。

一切秩序的节奏中忽然生出一丝紊乱的杂音，辨认出是渐近的有些仓促的脚步声，他疑惑地睁开眼，正与来人撞了个满怀。清冷的香气一瞬间绽放，就这样沁入心间。

几乎是同时他与她眸光相撞。那是一双极清澈的眼瞳，他从中只寻到自己，不见浊世，亦无波澜。

明明是男子装束，他却确定以及肯定这是个女子。俊俏公子一样面容确实足以以假乱真，可惜瞒不过他阅人无数的眼睛。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望着那双微微有些上挑的眉眼，嘴角勾起一分不易察觉的弧度。

“遇到麻烦了？”瞥见巷口出现的人影，他漫不经心道，“都是追你的罢？”

女子咬了咬下唇，更加肯定了他心中猜测。

宽大袖口掩住怀中温香软玉，“我可以帮你。”鬼使神差他说出这样一句话。

“抓住他！我看见那小子往这里跑了！”

为首的衙役气势汹汹，却猛然看见一个男子目露凶光望向他们，散发的威压令他抖了一抖。他怀中抱着一个青丝如瀑垂至腰间的美人，似乎因受了惊吓而瑟瑟发抖。

“你们吓到内子了。”男子语气中满是不悦。估计又是哪位贵人带着爱妾想找个清静地方寻寻乐子吧。

“打扰两位了，我们这就离开。”官差暗骂晦气，紧忙招呼下属们离开。多年混迹官场，直觉告诉他这是位惹不起的人物。

“出来吧，他们走了。”他颇有兴致地抚弄手上的簪子，回味着拔下发簪一瞬发丝倾泻如瀑的惊艳。

“为什么帮我？”不见了配合他演戏时装出的瑟缩，女孩直视他的眼睛。

等不到他的回答，女子错身而过，深深看了他一眼，“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脚步声逐渐远去，他依旧笑得意味深长。

“报答自然是要报答的，你可是欠了我很大一个人情呢……”

“只是还有一事尚不确定……你，会是她吗……”

走出巷子的一瞬，便见一个身着官兵衣服的褐发少年，双臂交叉倚着墙面，很显然在等什么人。男子略略乜斜一眼，满不在乎就要离开。

“我看到了。”少年语气懒散。

“哦？你看到什么了？”

“啧，别装傻，为什么放他走？”

面对少年的质问，他也不急于回答，缓缓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递到对方面前，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才是漉州城目前真正的管事吧，慕辞言大人。”

少年眼睛瞪得像铜铃，不知是因为眼前的令牌，还是因为某人的话语。

“没想到，竟然是您！”

眼前这位大人，果然如同传言里一样恣肆妄为，还真的是擅长恶作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