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呃……咳咳……”

从地面向上望去，入目的是由加长固化钢板与宛如蛛网般密集的电缆所构成的“天花板”，仅有为数不多的光线从空隙中透过照在“垃圾堆”上。

可能这个城市中所有不属于生物排泄物以外的废料都堆积在这里，混杂着机油、铁锈或是潮湿土壤的空气不断盘踞在这地方……在数不尽的废弃的机械造物堆上，一个男人……半个男人微微抽搐着坐起身子。

「警告--部分硬件部件与软体发生冲突--部分硬件未同意《规范市民改造与加装条款协议》，以抑制未同意……部……活动……尽快签署协议以免……」

“这……是哪……？”

男人眼中几乎无法看见任何事物，此时他的视界中布满了数不清的掺杂着由于系统不稳定所显示故障的警告框和协议条款。不过这也是件好事，否则当他看见身处的地方，一定会觉得自己被人拆了义体撬了电子脑后弃尸在了这里。

就在男人还在试图稳定精神状态时，一个极度电子化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中：“喔……你这状态可真是太不妙了，靠了，怎么你身上的‘黑货’这么多……你不会是‘红线’的人吧？”

“咳……什么‘红线’，你是谁……？我在哪，我这是怎么了？”

比起怀疑，突如其来的声音像是救命稻草般，男人即刻问起最关心的问题，自己转态这么差劲，再烂一些也无非是失去意识，哪怕真的声音的主人对他图谋不轨……他也认了。

“嘿……我想你一定不希望知道自己在哪……不然你肯定会因为被人抢的只剩条底裤羞愧死的……抢你的人可真是不留情面，一条胳膊就算了，怎么上半身就给你留了个脊椎和胸腔集合构造，下手真黑。”

「外部链接--ICE以被突破--协议覆写中--是否启动抑制程序？--y/n」

“不要拒绝……你身上的部件大多为‘黑货’，大概是你之前被人重制了电子脑，初始协议不匹配你身上的部件……等我写完篡改程序，你就可以起来活动活动了，你叫什么？惹上了什么麻烦？”

男人闻言拒绝了抑制程序的启动，听到声音的问题后，楞了片刻，随即便被突然的剧痛击倒在地。

“我……我不知道，艹，怎么这么痛！”

“黑货是这样的，你不应该习惯了么？呃……你失忆了？没有记忆备份吗？不对，电子脑初始化记忆也没了是吧……”

声音此时在男人脑中极为缥缈，好在过程十分短暂，在声音清晰后剧痛感也随即消失，男人眼中覆盖视野的操作框逐渐关闭，杂乱的周遭映入眼帘……

冰冷，毫无疑问的冰冷。没有丝毫的生气，哪怕是一只依靠脏物存活的老鼠都不见得有一只，只有一个个结构复杂的破烂机器堆成的小山，以及站在小山顶的男人……男人也这般如此，杂乱油腻的头发垂下，左臂从大臂下露出扭曲的复杂结构，电线还在冒着丝丝火花，上半身胸腔部分还带着几块合成皮肤，腹部连带腰部整个缺失，黑色的机械合成脊椎暴露在外，下半身只剩下破了大片的黑色长裤……整个一人形机械垃圾。

“呵~还是个帅小伙，别愣着了硬汉，是我救了你，你得把我从这破地方带出去。”

“这……我tm到底是怎么了……”

男人看着充满了故事的自身，却没有丝毫记忆，仿佛是突然诞生在这片垃圾堆上……至于脏话，任凭谁经历这么荒诞的事情，都会爆出几句粗口。

“靠，别愣着了二货，赶紧过来！”

不明声音话毕，一个高亮的轮廓出现在男人的视野，男人小心翼翼靠近后，单手扫开了盖在轮廓上的不明机械，看到了……比自己更像垃圾的人。

对方是一个只剩下头部和胸腔，失去了大片合成皮肤的四分之一“人”。贴在面庞上的白色长发下，空荡荡的眼眶中不断闪耀的红光示意着这坨机器还没停止运作：“唔啦！万圣节快乐！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看到对方这比自己还有故事性的残破身躯，男人不禁无语：“……你真的不是幽灵？”

“别说的我像死了一样！你这烂样也就比我强上一点，五十笑百罢了。赶紧把我提起来，带到我工作室去，帮我这忙我也帮你修复一下身子。”

“好吧……”

男人弯下腰像提狗脖子般提起这坨烂人，随后又找了一张沾满机油的合成布围在身上，对方待男人做完这一切后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是robo，你怎么个称呼？硬汉。”

男人看着右手中藏在布下的robo，抬头看着透过“天花板”映入眼中的霓虹灯光：“……就叫我尼欧吧。”

“你这名字……听着太随性了一点也不酷，soul咋样？或者无名氏？”

“就尼欧了，名字什么的无所谓，我要想叫独臂或者垃圾都没问题……怎么上去？”

尽管robo想虚眼鄙视尼欧一波，但考虑到自己连眼球都没在眼眶里，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回答道：“在你10点钟方向有个被破开的门，从那可以走员工通道上去……现在这个时间清洁工不上班，可以放心上去。我工作室的地点传给你了，跟着指引走。”

尼欧看着眼中透明度逐渐变低的地图，朝着出口迈出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