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绣球

01.

枫村。

再过几日，村里就将举行赏月会了。奈落死后，天地清明，据枫姥姥说，今年的赏月会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盛大。

记忆里的赏月会已经十分模糊。铃上一次参加赏月会是在两年前。那一年的夏天，父亲、母亲和哥哥被山贼杀害，她被压在母亲的尸体下，侥幸活了下来。自那之后，她说不出话，也哭不出声，被村民像怪胎一样踢来打去，住在桥洞下的破棚屋中，连日都是饥一顿饱一顿。

中秋宴那几日，她只顾着在席间偷一些吃的，并没太注意大人们都在做些什么。

铃枫姥姥！您看——

铃举起手里一只彩线编织而成的铃铛花纹小绣球，兴奋地在枫面前晃来晃去。

几个月前，七宝曾给过铃一只小铃铛。铃觉得那铃铛上的图案十分精致好看，便从手边零散的布料中抽出线头，一点一点编出了一只有着相同花纹的绣球来。

枫没想到铃竟然能从那些边角余料里倒腾出这么一只精致的小东西，不禁赞叹不已。铃更加得意了，美滋滋地把绣球和铃铛一起捧在怀中，跑出了屋去。

枫这孩子，又去河边吗？夜里露重，可早点回来啊——

她朝铃的背影徒劳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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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樱岭。

新宅落成不久，邪见还没歇上两天，立刻就要开始准备摆宴了。

虽说杀生丸从来没有中秋赏月的习惯，但如今来了太多大小妖怪，樱岭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的小摩擦小冲突却并不少见。邪见突发奇想，趁着这次宴会，正好将众妖聚在一处，可以好好立立樱岭的规矩。

——只是，邪见就这个计划去向杀生丸请示的时候，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杀生丸大人从那什么八岐大将的领地回来之后，便沉默更甚了。樱岭规模初成，邪见里里外外整日忙得脚不沾地，许多事情想去寻求主子的意见，这位向来冷脸的主子却始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邪见再一次就此事来找杀生丸，已在院中等待了一个时辰有余。不远处的惊鹿[1]又一次发出“嘡”的一声轻响。

杀生丸正盘腿坐在正殿外朝向溪流的一处廊下，才来到樱岭不久的那个锦蛇族首领青大将正低声跟他说着什么。

终于，青大将俯身低头，干脆利落地答了一声“是”，便起身离开了。路过邪见身边时，他面上的神色坚毅又严肃，不输于杀生丸的高大影子劈头向邪见盖过来，又迅速如流云一般流走了。

杀生丸怔怔地望着风来的方向。

邪见不满地悄悄嘟囔起来：

邪见……切，那小子不过来了十余天，就这般得意了吗，竟成了杀生丸大人的副将，与我这个堂堂樱岭大管家打照面，居然脚步都不停……

一记眼刀飞过。

杀生丸邪见。去把雪猴族那小子叫来。

邪见欸？！是、是！

突然被杀生丸兜头浇了一句话，邪见还来不及去就“态度傲慢”告上青大将一状，便忙不迭迈开短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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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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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你的名字是？

眼前这个雪猴族新任族长，年轻得出乎杀生丸的意料。他眉目冷淡，浑身散发出一股干净的味道。

因为个性过于温和，远离北方的一些妖族以为雪猴懦弱。实际上雪猴一族本是北面雪山中的灵物。那山中宝物甚多，雪猴一族又极通灵性，妖力浑厚悠远，北灵山附近甚至有人类将他们奉若神明。

数百年来，雪猴一族以强大的幻境做结界，一直避世不出，任外界祸起祸伏，只专心在深山里过着与世无争的平和日子。四下各妖族少有敢去招惹他们的，就连父亲大人在世时，也对他们敬重有加。

几十年前，雪猴族老族长日忍丸去世，传言北面山中灵力衰竭，幻境结界出现裂缝，这才有了雕鹫一族的可趁之机。

御吞在下御吞。杀生丸大人。

雪猴少年眉目低垂，端正地跪坐在杀生丸下首，姿态恭敬中带着一丝倨傲，似乎不卑不亢，只有微抿起来的嘴角暴露了他的紧张。

杀生丸（……第一次为外族效力吗？）

杀生丸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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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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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吞（——竟然只是让我去找一位裁缝……？ ）

御吞快步走在一处渡殿中。

族中确实有各行能工巧匠。雪猴一族虽不常露面，但从北灵山流出来的各种族人制作的器物，常常千金难求。不仅人类偶得时总是视为神明的恩赐，就连远近妖族都因其精巧、耐用而珍视不已。

只是……来到樱岭近十日了，杀生丸大人才第一次跟自己说话，竟就是让自己去找一位裁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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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1]惊鹿：日式庭园中常见的一种竹木制装置，最早为计时工具，水满则竹石相击，后引入田间，以发出的声响来驱赶破坏庄稼的鸟雀等，以静制动，极富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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