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床单,绿床帐,绿帘子,墙上挂满了绿绸带,桌上的翡翠瓶子里插了枝绿藤。
殷久醒来时,睁眼看到房间里满目的绿,身上盖着绿绫罗被,而他穿着朱红色的中衣,堪称是万绿丛中的一点红,手脚都被刑部锁犯人的链子牢牢锁住。
旁边的软塌上,一个身材窈窕的柔美女人昏沉沉躺着。
而始作俑者——他的小徒弟岁年,嚣张得很,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01
有点羞耻。
被小辈这么四仰八叉地绑着,跟头待宰的猪一样,任谁不觉得羞耻呢……
好家伙!这链子是有点东西的,我要是挣开,绝对得脱层皮。
若是忽略这些锁链,还有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躺着还是很舒服的,难得好好休息。
上回不该对手底下放那话:“岁年是我的徒弟,以后见她如见我!”
失策!这下让她轻轻松松拿到刑部的锁链捆我了吧!
说实话,昨晚喝断片了,事情怎么发展的也不清楚,总之挺懵的。
和我交好的苻歌苻大侠马上要成婚了,几个兄弟为他祝贺,出去翠香居喝了几杯。
禹城除了苻大侠新夫人家的酒庄,酒最好的地方,就是翠香居。禹城姑娘最媚的地方,也是翠香居。
我的好堂弟殷时衍,人没来,还作妖。他“好心”给我们哥几个点了几位漂亮姑娘,我们让姑娘走,老板娘还急眼了,以为是来砸场子的。
好吧,这是她们的饭碗,那就她们跳她们的,我们喝我们的。
苻大侠不停地讲他的小娘子如何的慷慨、如何的善解人意,我们这几个尚未婚配的男子无话可接,不由地多喝了几杯。
喝到摇摇晃晃神志不清了,姑娘们很殷勤地过来搀扶。
这下好了,正好被来接我回去的小岁年给看到了。
当时那姑娘使了两只胳膊才勉强负担得了我的大半重量,看着就像我们两人拥抱着。
而我就这么隔着个姑娘,看到小徒弟瞳孔放大,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黑,一言不发地上来和那姑娘一人一侧搀扶我。
我脑子里蹦出一个词:为老不尊。坏了,小徒弟看到这样“不检点”的师父,以后更不尊师重道了!
没容我多想,便被醉意吞噬了意识。
02
小徒弟睡觉不沉,她感觉到我细微的动静,揉着脑袋起来了,她迷迷糊糊的,看到一屋的绿和绿中的我,吓了一跳,才开始清醒。
我一直想当个慈师的,对于她的不敬,我没有直接兴师问罪。
“岁年,把链子解开,为师有公务要处理,听话!”
小徒弟瞪着眼睛不说话,一步步逼近,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我。
除了生病,我还没被这么看过,就挺奇怪。
我催促道:“岁年,你先拿钥匙解开,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五一十告诉为师。”
她突然眉头一皱,红了眼眶,情绪很是激动:“不要,我不解开!您都把我给绿了,我再不把您管好,是不是过几天就娶个成王妃回家了?”
“什么绿不绿的?”我很想捂头,迫于手被控制了,只得解释道:“这位姑娘只是好心扶了为师一把,就被你给带回来了,为师传授你武艺,难道就是让你恃强欺弱的?”
我发誓,语气真的还算好,没想到引火了!
她夸张地瞪大眼睛:“您为了这个女人凶我,您以前不凶我的!”
她拂袖而去,顺手抱起了边上那位无辜的姑娘。
绿绿的屋子里剩下一个我,瞪着天花板动弹不得。
小徒弟心思不坏,我那么说,她应该会把那姑娘好好送回去了。
此刻闲下来了,我脑子里开始回忆和小徒弟一起生活的八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何我比她整整大了八岁,她却从不把我当长辈一般孝顺恭敬......
我拿她当徒弟悉心教导着,长此以往,她反而越来越想办我?
03
我,成王殷久,算是父皇比较器重的儿子了,因我母妃家族不算显赫,除了想皇权想疯了的几位皇兄皇弟,明眼人都看得出,父皇一向把我当臣子培养。
当年和宝亲王一起被派去西行开荒,立了功。父皇赐了我“成王”的封号,划了封地,我便千里迢迢来到禹城,成为这里的一方藩王。
开荒之举,我不仅立了功,还收了个女徒弟,一起带回了禹城。
这位女徒弟,身世凄惨,母亲早亡,父亲在旱灾里渴死了,活下来全靠村里的好心人时常接济,而她也常为村里的其他人做些农活。
那日我即将离去,最后一次查看百姓们的耕种情况,忽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娃倒下了,连忙过去救人。认识她的村里人告诉我,她身体虚弱,饥渴交加,常常因体力不支晕倒。
那只小手抓着我的手,喃喃说着:“爹,爹,我好累......”
我当年才十七,就这么,喜当爹了?
殷时衍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揶揄道:“久,我见你与这小姑娘投缘,她都喊爹了,不如就收了当干女儿吧!”
我白了他一眼,皇室的干女儿,能是随便认的吗?
但她真的,好瘦啊,搂着她骨头都硌着我了。
要是我没看到,那她就是这么辛苦地活下去,可她偏偏遇上我了,我堂堂一个皇子,怎么能放任子民不管呢!
于是,我带她回了京城,很快又再去到禹城。
而我也找到了名正言顺的方式,向外宣称收了个徒弟。
04
她刚来到我身边时,很怕我。
无论我如何循循善诱,她就是不肯行拜师礼。
无妨,那些虚礼,我也不太在意。
毕竟我是个男人,她是个半大的小姑娘,怕是正常的,这就得由我这个师父来正面引导了。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
小时候看过娘娘们养皇妹,那都一个个宠得无法无天。
也没养过女孩,我依样画葫芦,处理政务之余,便往后院里跑。变着法儿让她开心,让她感受到师父的温暖。
她太瘦了,得吃好一些,我寻了禹城最好的厨师,每日负责府里的膳食;女娃喜欢漂亮的东西,我差人在院子里种满鲜花,搭了一个精致的小秋千,再让绣娘赶制了新衣裙;她看我练剑时目光特别专注,我便主动提出教她。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用心呵护下,冰块儿终于化了,她终于有了笑容,也偶尔会出现寻常女孩的娇憨之态。
只是,她不肯补拜师礼,也不肯好好喊我“师父”,还说及笄了要嫁给我。
这?我是对她太宽容了吗?都敢肖想我了?
但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喉底的呵斥也就说不出口了。
那时想着,她还小,懂什么嫁人,长大了就会搞明白依赖和爱了。
我总是心太软,才助长了她心里的欲念。
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05
“吱呀!”
门开了,打断了我的回忆,小徒弟端着汤走了进来。
她打扮过,唇上染了丹红的胭脂,为她清秀的脸平添了几分女人味。
那个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的瘦弱小娃娃,真的养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她打扮了自己,是不是代表不生气了?很难说啊!我还是很忐忑,作为师父这么怕小徒弟,我也是第一人了。
“头还疼吗?喝点醒酒汤吧!”她舀了汤,送到了我嘴边。
躺着这么喝,等下流得我一脸,会破坏了我威严的形象。
我侧过脸,不喝。
“砰!”她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我分明看到滚烫的汤溅出,泼到她的手背上,烫红了一片。
她又急了!她怎么那么容易急!
“岁年......”我挣扎着想起身看她的手,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面不改色地用另一只手把我推了回去,轻砸在床上。
她也欺身压了下来!
这感觉,已经不对!
我赶紧大声喝道:“安岁年,你看清楚,眼前的是你的师父,养育了你八年的师父!”
她直视着我的眼睛,淡淡答道:“殷久,我可从来没有唤过你一句师父。”她又突然笑了,丹唇向我脸侧慢慢靠近,在我耳边轻声道:“我早就说过,我是要嫁给你的!”
“我及笄那年,提起婚事,你让我专心学武。如今我又等了你两年,再不成婚,要生生把我熬成老姑娘吗?”
“不是,岁年我......”四肢锁着冰冷的铁链,身上又压着小徒弟温暖的身体,我焦灼地想让她清醒,她却一把捂住了我的嘴。那只手正是烫伤的手,我怕她疼,不敢再挣扎。
“殷久,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在做的事情,我日思夜想了八年,每一刻都像现在一样坚定。”
她的手,在抖,她颤颤巍巍地,抽出了我腰间的带子,动作温柔地掀开衣领。
06
自由了自由了!
我爱处理政务,成堆的公文可爱至极。
折腾了一晚上,体验及其之差,但小徒弟终于肯打开锁链放我下床了。
天已经亮了,小徒弟抱着被子酣睡着,我给她烫伤的手抹好伤药,然后轻手轻脚到窗户边的案子上批公文。
对于我的小徒弟变成小媳妇儿之事,其实不算意料之外。
毕竟她馋我身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是我把她宠成这样的,饭都煮熟了,我只能负起这个责任了。
其实,我宠在心尖尖八年的小徒弟,若是把她交给旁人照顾一生,也是不放心的。
话说该让道士选个黄道吉日了。
小徒弟审美不行啊,搞的这些绿啦吧唧的玩意儿,赶紧卸下来换上红的吧。
我不管,新婚之夜,必须把地位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