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皎洁的月亮已经爬了自己一半的行程,悬在正当空。
沧月阁的寝室内常会点上一盘自制的安神香,比普通的多加了一味岱渊深处生长的独有海草。
香味独特,宁神助眠更佳,且可使人一夜好梦,第二日精神倍增。此香深受欢迎,但产量惜少,重金难求。
寝室内云烟渺渺,就像是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的怀抱着床上的睡美人,勾起了她的唇角,微微弯出了一个似有似无的弧度。
可惜这笑颜还未达成,床上的睡美人就已经睁开了那双一开始就没闭的多紧的双眸。
唇角刚刚弯起的弧度荡然无存,新添上的是眉间的万千愁绪化成的褶皱。
寒非羽起身坐在床沿上,用手捏了下眉心,脸色难看。
抬头看了眼案上的香炉,又看了看那个在窝里睡得和死猪一样的黑猫。
默默哈~呼~哈~呼~
寒非羽唉~
起身直接用水把香炉里的香浇灭,挥挥手,她又觉得空气中到处迷蔓着安神香的味道。
寒非羽左右现下毫无睡意,设了道结界给默默挡风,提起外衣开着门户走出了寝室,决定出去透透气。
现在已到半夜,外面早已无半点人影,寒非羽一个人失神般站在水池边,无声无息,直愣愣的如同柱子一般,谁来看见,都得吓出一身冷汗,以为是那个淹死在池水里的女鬼在索命呢。
寒非羽也觉得自己这么站着也实在有些恐怖,可并不认为自己像个女鬼,大半夜的也没有人会像自己一样闲得没事在这里,也懒的管自已这样吓不吓人了。
正当寒非羽想着有的没的的,背后传来一个男子的轻笑
苏景辞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觉,盯着池水作什么,难不成是想着跳进去。虽然盛夏炎热,但夜里水凉,姑娘此举,伤身得紧,还是别了吧。
寒非羽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万万想不到她这大半夜里站着吓人的鬼没吓到人,反被别人吓了一跳。
她表面不表惊讶,装作无样回过头,见到的是一位墨蓝色宽袖长衫的公子。
寒非羽这位公子说笑了,我只是觉少醒了无事,出来赏月而已。
寒非羽公子思路也是清奇的很,你觉着,我像个傻子,还是会轻生的软弱之人,没事往水里跳。
苏景辞不像吗……
寒非羽啊?
由于声音过小,寒非羽并没有听清他是否说了什么,疑惑的向那位公子投去询问的目光。
苏景辞嗯?
公子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双目温柔注视着,好像自己刚刚什么也没有说。
寒非羽被他望的心里别扭,有点想躲闪。
好在在她忍不住前,那男子就移开了视线。
苏景辞你饿吗?我从外面赶回来的路上,买了些吃食,吃些吧。
说着公子举了举手上的食盒,走到旁边的石桌放下,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青瓷小碗放在了一旁。
苏景辞红糖凉糕,尝尝。
寒非羽看着他自然的动作,心里感到堵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她仔细的端详着眼前人,长的比以前高了些许,但瘦了,看来没有好好的按时吃饭。他没有束冠,三千发丝就那样用蓝色发带绑着披散在身后。
那秀发乌黑顺滑,她抓在手上把玩了不知道多少次。曾经几时,她还会苦恼的想着如果像她这么玩下去,万一日后他秃了怎么办,便就找来各种护发的车西,乱七八糟的往他的头上用,结果奇迹得效果还挺好,当时可把她乐坏了。
当年,静琼谷外,寒非羽逃婚半月后,他终于见到了穿着一身素衣,持剑背手而立,不愿回头看他一面的她。
苏景辞你可还好?
寒非羽我要在此修行,不会同你回去的。
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的说道。
苏景辞多久?
寒非羽……
苏景辞多久?
寒非羽知道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要等我。
苏景辞对!
寒非羽谁要你等!啧!
她急声骂道,头也随着回视,却又半路顿住,“啧”声再转了回去,身子气得有些发抖。
苏景辞若你此时说句‘不喜我’,我便不等了。
寒非羽你!不知所渭…
苏景辞哈……那么无论多久,我等你回来。
寒非羽背对着他,虽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坚决。知道骂不退他,便换了战术
寒非羽何必,我让你失了面子,折了尊严,你也该放下我了,别那么傻了。
苏景辞……
寒非羽去外面走走吧,见过的风景多了,见过的人多了,你就会发现,我没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值得你这么等,到时候你自然就释怀了。
苏景辞……
寒非羽我……人呢?你怎么走了!
寒非羽小心的回头瞄了一眼,却没有寻到他的人影,抬头远眺,他已经走远,只剩下背影。
苏景辞废话真多,你想在这边待着便待着。但你记住寒非羽,我们!来日方长!
寒非羽你!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嘛!
寒非羽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谁和你来日方长。
那是她和他别离前最后一次见面,留给对方的,都只是一个背影,和一个没有在口头落下定论的等待约定。
就这样,一别五年,音信全无,两不相见。
公子的碗勺已经放好,他细心的又把一个小瓶中的蜂蜜倒在凉糕上。
苏景辞这样更甜,坐下吃吧。这个是云川的特色小吃,忘归并没有,味道尚可,应是你喜欢的。
寒非羽我不喜甜食了,也不爱这凉糕,别废心了,坐下陪我聊聊吧。
他手一顿,瓶中的蜂蜜便倒多了,可他不在意,语气有些抖
苏景辞不喜…甜了?
寒非羽嗯
苏景辞为什么!
寒非羽腻了
似乎为了转移话题。
寒非羽你知道我此次来干什么吗?
苏景辞为了雾隐花一事,回时听宇儿说了。
寒非羽这么晚他还不睡干什么,这还虐待童工?
苏景辞他自愿的,海长老老了,他想多学点,早日让他爷爷退休,安度睌年。
寒非羽无意识的端起了青瓷小碗,用勺子戳了几下
寒非羽安度晚年好啊,挺不错的孩子,比我好多了,我如他这般年纪的时候,可没他这份心思。
苏景辞你家没有可待奉长辈,就算有这个心,也是无处用的。
寒非羽是啊,子欲养而至亲无,谁让我家到我这辈,上头就只有一个正值壮年的父亲,半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都没有。
寒非羽放下碗,碗里的凉糕已经碎的不成样了,变的汤汤水水的。
寒非羽好了,我再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寒非羽扫开桌上的东西,趴在上面,单手支着下巴,盯着公子
苏景辞什…什么问题。
寒非羽今日我来到你阁中,下至小辈,上至长老,对于我的称呼,一开始,先叫出口的都是个‘少’字,又急急转了口说成仙长、姑娘什么的称呼。唉呀,不知,他们一开始,想叫我什么啊?
苏景辞……
公子面色红了,随着寒非羽从袖中拿出的画卷,又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