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不孤起,仗境方生。
此方天地已然生成,但这边无论是花界精灵亦或是天界仙人,皆如此行事、如此规矩。
天道法则、因果轮回,凡是天地间事物,皆跳不出,又怎会让人轻易脱离轨道。
背离天道的,都被天道以劫数回馈,百倍、千倍。
锦觅和自己身为花神之女,自是承了花界造下的业障。不过她在四海八荒有折颜事事考虑,为免以后劫数太重,最后像白浅那样历一场撕心裂肺的劫数,折颜早就便有意识的让流邀去种功德、结善缘,所以功德光抵消了连在自己身上的业障。
但是锦觅就没有自己这样好运气,这些因果线,紧紧地缠着她,似乎是要嵌进锦觅的身体里,甚至……流邀皱起眉头,她身上是什么?好像有一个东西让这些因果线更加坚固了。
但是容不得流邀仔细去看,只听得润玉一声声“流邀”,脑中刺痛,匆匆一眼,却见锦觅与这凤凰之间有一条泛着红的因果线,千回百转。
再次睁眼,却还是在布星台上。
流邀抬眼有些迷茫,脑中的疼痛仿佛还存在着,让她不由得一个踉跄。
润玉连忙扶住流邀,目露担忧:“方才怎么喊你都不曾醒来,但润玉又不敢妄自唤醒你。”
流邀低头,却见两人手腕之间有一条因果线隐隐约约,但是细细看去,却已经消失不见。想起刚才润玉那颗星星之上,因果线围着自己一圈又一圈的缠绕,心中泛上丝丝甜味。
这是不是意味着,润玉他其实已经对自己……
“无碍,只是这满天星辰自成一番规则,看得痴了,有些明悟。”
因果线一事万不可轻易开口。且不说天机不可泄露,流邀想起润玉身上亦是复杂的因果,有仇恨、也有血缘。
而自己身上的一条线居然与润玉同连一星。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两个字——天后!
气息忽然有些紊乱,流邀下意识抓住了润玉的手臂,却听得润玉一身闷哼。
流邀敏锐的发现润玉的手臂轻微的一缩,意识到不对劲。趁着润玉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润玉的手腕,掀开润玉的袖袍。
袖袍遮掩之下,一块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之中,上面缠绕的火系灵气,让流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语气僵硬,抬头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润玉眼神有些许闪躲,怕伤口丑陋吓到流邀:“不碍事,只是一个伤口罢了,日后自会痊愈。”
“为什么不去找岐黄医官要一些灵药,你这样生生受这火系灵力,不疼么?”
流邀看这一大块伤口,血肉模糊,也许是时间长了,一些地方还结了血痂。光是手放上去,都能感觉到一阵滚烫。更何况是伤在润玉身上,他该多疼。
流邀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心脏钝钝的疼,眼睛里缓缓地凝出泪水,却被她生生忍着,不愿意滴落。
“没事。这伤口已经很久了,早就没那么疼了。”
“那你早做什么去了。”流邀瞪他,泪水氤氲,眼角都气红了,语气之中还带了些鼻音。
润玉看见流邀眼睛绯红,眼泪直接滴在他的手臂上,一时之间慌了心神,下意识想要抓住流邀的手。但是流邀却不想理睬他,转身就走。
见流邀不理人,润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盯着流邀背后因为走动而不断扬起的头发。
流邀脑子乱成浆糊,唯一清晰的就是那一大块伤口,就好像灼伤在自己身上似的。
完了完了,折颜,我真的一心一意栽在这条龙身上了。
流邀忽然有些忍不住,眼泪不要钱似的簌簌往下掉,听到润玉跟在身后,转头又瞪了他一眼,打开偏殿的门就进去,直接把润玉关在门外。
润玉呆愣的看着紧闭的殿门,片刻之后又见流邀打开,只听得一句——
“你给我把伤口处理好!”
还有门再度合上的声音。
润玉瞧流邀这模样,又是心疼,又是高兴。手臂上流邀的泪水被他用灵力凝结起来,灵力运转之间便结成了一颗珠子。润玉认真的变幻出一根素线,便将珠子串了起来,仿若珍宝一般握在手心。
次日天亮,流邀便出了璇玑宫,润玉一夜未眠,一心注意着偏殿的动静,察觉到流邀的动作,也来不及去想她不好好休息,大清早去哪,连忙暗中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了姻缘府。
只见流邀悄悄的摸进去,再出来手上便是多了两坛酒。
又偷酒喝。
润玉弯了眉眼,心想,他一定要去搜罗一些上好的酒酿,免得流邀日后想喝酒,还得偷偷来叔父府上拿。
“流邀?”正想着,便听到有男子的声音。润玉吓了一跳,连忙躲得更隐蔽了些。听到流邀对那人的回复声,这才缓过神来,心中有些发闷。
流邀模样就如夜间明月一般,性子又那样活泼可爱、讨人欢喜,定有很多朋友。不像他,素日只会呆在璇玑宫,夜间再独自去布星台。
“你怎么在这里?”
这不就是当时她刚从十里桃林出来时遇见的隐扶吗?
“前来玩玩罢了,正巧找月下仙人讨了几根红绳,想着编一些给未来媳妇儿。”
“现在就想着未来媳妇儿,以后谁若嫁与你,可真是好。”
润玉微微闭上眼睛。
嫁。
是啊,他还有一纸婚书在身,即使是流邀一心喜欢他,他也心悦流邀,也无法越过了父帝去。若他一意孤行,想要取消婚约,可能还会连累流邀受到父帝迁怒。
润玉心神慌乱,疾步走开,神情有些狼狈,猛地撞到姻缘树,生怕被人发现,连忙隐去身形。
流邀狐疑的转头看了一眼,姻缘树还有些细微的颤抖,但是却没有什么人在。
是错觉吗?
流邀晃了晃头。
“如此,我也想去讨几根,为心上人编个手绳,讨个吉利。”
流邀进了姻缘府,却见月下仙人正倒在红线团中打滚儿,不由得轻咳一声。
“哎哟,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女娃娃。”丹朱瞧见流邀,激动的一个翻身,凑到流邀跟前,“怎的从未见过你。”
“小女子不住在天界,只是慕名前来讨根红绳。”
丹朱眼珠子一转,想起刚刚才出去的隐扶,恍然大悟:“跟着蓬莱那小子来的吧!”
丹朱一脸我懂了的表情,抓起一把红线就往流邀手上塞:“拿去拿去,我这儿啊缺啥都不缺红线,遇到喜欢的就牵住他。”
说着就被月下仙人推出门外,只瞧着他一张脸挤在门口,还不愿关门,朝着姻缘树下等着的隐扶抛了个“媚眼”。
被动退出姻缘府的流邀有些不知所以然。
隐扶看着已经被关上的姻缘府大门,失笑:“怕是被误会了。”
这月下仙人向来都是不靠谱的性子,做月老时间久了,又爱看凡间的话本子,满脑子情情爱爱。
流邀恍然。
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无奈的摇了摇头,撇嘴,把手上的一团红线拿给隐扶看:“你会编吗?”
“只会一些。”
两人拿着红线边走边说。
隐扶用仙术控住红绳,将红绳分成几股。
“你看将这个线条抽丝一般分成三份,边上两股按照规律像我这样一圈一圈缠绕上来。”
“你居然会这个,看不出来啊。”流邀有些惊喜,但是看了一眼隐扶手中刚刚做成的、有些粗糙的红绳,又有些嫌弃,“这个也太简单了,有什么复杂些、好看些的?”
隐扶收回红绳,笑着摇了摇头。
流邀垂头,略带苦恼的看着手中的红线。
看着流邀有些失望的神情,隐扶不禁笑出声:“我不会,但是有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