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袁叔摸不着头脑。
“死缠烂打要钱那个”矢野开描述精准。
“她啊?”袁叔想到桃子就窝火,他说,“桃子,那死丫头叫今西桃子。”
矢野开侧过头来,抄手倚着门。
米干店里,胖子不知和谁打电话,没完没了。矢野开坐在旁边,身体靠着墙,两条腿随意支在地上。那根抹过清凉油的烟抽了一半,空气里的薄荷味变淡了许多。
“哎,野开哥,我刚刚……”那边,胖子终于挂断了电话,他不知要说什么,连忙转移话题,“野开哥!野开哥!这女的肯定会回来的!”胖子兴奋地拍矢野开的肩。
矢野开肩一沉,胖子的手落了空,他僵了两秒,讪笑道:“矢野哥,这是……你不喜欢这个丝丝啊?”
“丝丝?”矢野开玩味的笑了笑,对胖子说,“你比她蠢。”
胖子:……
矢野开摁灭烟,站直身体,往桃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桃子走后,兜里的手机响了,桃子从兜里摸出手机,发现来电的是一个本地的固话,心想可能是她之前找的临时工打来的,便接了起来。
她刚“喂”了一声,那边的人恶声恶气地问:“你是今西冈木的女儿?”
“不是”桃子淡定的回答,并且告诉他,“你打错了。”然后她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拿着手机愣了几秒,随即踢了今西冈木一脚,骂道:“你这只憨狗,你用别人电话号码糊弄我?这明明不是你女儿!”
“怎么可能?”今西冈木愣了,他连忙打过去,那边只剩机械的女声提示道:“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个死丫头,又不接我电话!”今西冈木面色一白。
路边,桃子扒开手机后盖,取出电话卡,毫不犹豫地丢进一边的垃圾桶。但是桃子很快捡回了那张电话卡,因为营业厅店员告诉她,现在没有身份证办不了新卡。
桃子挨着墙,无聊地站着。忽然,有人用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力道很大,像是要掐进肉里,感觉并不舒服。桃子回过头,慢慢的站直了。
来的人竟然是今西冈木!他大约被人打过,鼻青脸肿,面色既晦气又难看,也不知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今西冈木的第一句话“家里被人砸了!”
桃子很慌张,道:“什么,爸爸,你又干什么了!”
今西冈木着急道:“那些人让我凑钱,我凑不到的话,他们就要砍我的手!”
桃子攥紧今西冈木的手,后面是拿刀讨债的刀疤男,他们出去了。
再往里头走是一段老路,也不知道是那个朝代建的,砖头缝隙里满是苔藓,蛛网,据说这里前几年发生过命案。稍稍走进几步,桃子便停住了。
“钱呢?”今西冈木摊手。
桃子望向旁边,道:“我没钱,钱被你拿走了。”
“没有也得有啊。”刀疤男说话带着威胁的口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不我把你老子砍了,丢去河里喂鱼 。”
桃子抬起头看了今西冈木一眼,无动于衷地示意刀疤男:“砍啊,你为什么还不砍?”
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
很快,今西冈木说话:“桃子,我可是你爸爸,你怎么能要我的命啊!”
刀疤男吐了一口唾沫:“够辣!”他挡住今西冈木,目光沿着桃子漂亮的五官往下扫。
“那女儿条件不错,把她抵给还我的钱。”刀疤男笑道。
迎着刀疤男的视线,桃子冷笑道:“我很贵,你买不起。”
刀疤男面色一变,陡然变凶:“我没时间跟你扯皮,把钱拿来!”
“我没钱。”桃子油盐不进,还是这句话
刀疤男懒得废话了,抽出刀子,拿在手里晃了晃。刀身偏冷,月光折射,照到墙边上。墙边有一个人影,背抵着墙,懒懒地站在那儿。那人很高,像天神。
他说:“别在这儿生事。”
六个字,字正腔圆,一并浮动在空气里的还有薄荷与烟草混杂的味道,很淡,和“袁叔百货”门店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桃子回过头。
巷子狭长且暗,延伸至黑暗尽头,矢野开就这么随意地靠在墙边。他轮廓分明,身上没有多余的光泽,与这夜色融合在一起。仿佛蛰伏的兽动了一下爪子,他慢慢地站直了,身影高大。
矢野开走了出来,等他走到月光底下,众人才看到他冷硬的脸。
刀疤男很快有了压迫感,狠狠晃了晃刀子,不悦道:“你是谁啊?”
“矢野开。”矢野开回答得简单。
刀疤男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号,他冷笑一声,指着自己问矢野开:“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没兴趣。”
矢野开回答得干脆,一句话把刀疤男噎住了。刀疤男脸涨得通红,龇牙咧嘴道:“你少管闲事!”
“我不想管,但你吵到我了。”矢野开懒懒地站在原地,语调还是平淡的。帆布鞋踩在地上,他的腿长而有力,腰微微顶着,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露出一副散漫,满不在乎的样子。
男人看男人,有一个没法说清楚的准头,比如面前这个男人,他的骨子里透着凶悍又无畏的劲儿,透过他的眼睛,你望不到底。因为摸不透对方的底细,所以刀疤男明显犹豫了。
矢野开转过身,一言不发,慢吞吞地往外走。长长的巷子里,月色灰蒙,帆布鞋每一次落下,都会发出闷闷的响声,这是属于他的节奏,没人打扰。经过桃子身旁时,他并没有停,只是目不斜视,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没兴趣,不想管,只是被吵到而已。
他的身影擦过桃子时带起了一阵风。最近天气有点热了,不知他是不是刚喝过凉茶,桃子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中药清苦味儿。
桃子心思微动,迅速、准确地揪住他的衣角。
矢野开停下来,侧头看过来。
“哥”桃子张口就来,“你刚才不是说要带我走的吗?”她不能让他走,他走了她会更危险。
矢野开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盯着桃子。
桃子不偏不躲,还顶了一句:“你嫌麻烦啊?”嗬。
矢野开被逗笑了,轻笑一声。他抬手环住了桃子的脖子,胳膊搭在她的肩上,手指随意耷拉下去。
“就你话多。”矢野开貌似抱怨了一句,指尖轻轻拨弄桃子的头发,仿佛随便找一个称手的东西。他箍着桃子往前走。
“憨狗!”刀疤男恼羞成怒,“你们合伙耍我是不是?”
矢野开根本不在意,连头也没回。
桃子被箍得回不了头,还有点喘不过气。这人看着并不壮,可没想到他的胳膊这么沉,搭在她肩上,像一座山一样,又重又结实。隔着单薄的衣料,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坚硬,还有血液汩汩流动带起的热度,像烙铁一样。
桃子不满地动了动脖子,刚要往外挣脱一点,矢野开直接松开了她,摁住了后面准备偷袭的刀疤男的脑袋,狠狠往墙上一撞。“砰”的一声,她的动作又快又准又狠。
矢野开沉下脸,道:“我不想打架。”他的眉眼严肃,语气更是冰冷。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刀疤男痛得龇牙咧嘴,头点个不停。矢野开这才松开手:“滚!”
刀疤男脚下趔趄,一边骂今西冈木,一边往外走:“都是你这个鸡枞带我兜圈子!”他用力推了今西冈木一把。今西冈木转过头,还想对桃子说些什么,刀疤男顺势回头看了桃子一眼。
桃子松了松自己的脖子,“谢谢你。”
矢野开转过头来,他的眼睛尖锐有神,看着桃子。他一步步逼近,将桃子扣在墙上,脸凑近桃子,在耳边说了一句“不谢,嗬~”
桃子推开了矢野开,拉着今西冈木走了。
回到家后,桃子一个人上了楼,他没有理睬今西冈木。今西冈木也皱着眉头望着桃子。
夜雾来了。
桃子趴在窗前,看纱幕般的薄雾飘飘荡荡地从窗缝里缓缓渗入,回旋舞蹈,如夜的精灵。雾轻触桃子的脸颊,湿湿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