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之辈

兰陵，集市

城里最繁华的一条街永远是从清早嘈杂到夜晚，何况此时才刚刚过了早晨，阳光渐盛。

薛洋一身黑衣，状似随意地走在这人满为患的街上，笑容可掬，无所顾忌。

他走了一段路，觉得百无聊赖，一转眼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毛孩子在一家酒楼门前卑微行乞，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主意。

那主意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薛洋脸上的笑也愈发地明朗，阳光下少年开朗率真不已。

他慢步走到那小乞丐面前，全身上下灰扑扑的小乞丐怯怯地看着，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好像之前对每一个路人所做的那样，伸出手中那只缺口的小碗：“哥哥，饿了好几天了，给点吃的吧……”

薛洋笑嘻嘻地蹲下：“你饿了？”

“嗯……”小乞丐声若细蚊，仿佛觉得面前这个笑容灿烂的黑衣哥哥是极其善良的人，原本黯淡的眼中逐渐亮起希冀的光，“哥哥，我好饿……”

“那这样好不好，你呢，帮哥哥做一件事，哥哥就带你进这酒楼里吃个饱，想吃什么，都可以啊。”

“嗯！那……哥哥要我做什么？”

小孩子没有防备地答应，心里只有待会就能吃上热腾美味的饭菜这一个美好的想法。酒楼的老板不止驱赶过他一回，可他除了能在这里乞求来一点食物，其他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人瞧他一眼，他赖在酒楼门口，时刻闻着里面的香味，却已经好久没能吃上一顿饭，着实是饿惨了。

哈，上钩了，做什么好呢？薛洋向四周看了看，忽而眼前一亮，指着人群中一个衣裙华丽神容矜娇被许多侍从环簇着的少女。

薛洋笑：“你想办法把那个姐姐发上的红玉梅簪子拿来给我，怎么样？”

小孩子眼里多了迟疑，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他只觉得这个哥哥定是爱慕着那个好看的姐姐，才会让他这么做的。

薛洋不做声，欣赏着瘦黑小孩神情的变化，这孩子还是太过于天真，什么事都放在了脸上，好猜也好骗。

小乞丐点头应道：“好！”

“那我就在那条小巷子里等你哦，天黑了你要是不来，我就走了。”

如今还不到正午，还有半天的时间，小乞丐把手中的碗小心翼翼地藏进角落里，而后便追着那锦衣少女去了。

薛洋勾唇一笑，双手枕在脑后就这么郎当地靠在酒楼大门旁边的墙上。

曾经，他也好似这个小孩一样，傻乎乎信了别人的话，想尽千方百计达到了要求结果得来的不是香甜可口的糕点糖果，是一顿毒打，马车的车轮狠狠地碾过他的手指，疼得刻骨铭心啊。

不止手疼，那种无上的希望落空的感觉，心更疼。

然后他明白了，学乖了，当你身处断崖要往上爬回去时，世人不仅不会拉你一把，甚至还会推你落入深渊。善？什么善，那也只不过是掩饰恶意的谎言。

哄骗一个天真的孩子，薛洋心里没多少罪恶感，毕竟他也曾亲手了结比小乞丐还要年幼的孩童的性命，他只是教他认清这世间。

他心里想着，时间不觉流逝，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逐渐向西边斜去。薛洋本来大可一走了之，如今也算达成哄骗的目的，不知为何，他又改了主意，如所说那般走到约好的那条巷子口。

天色渐渐暗了，光影参差间，薛洋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巷子深处走出来，还不等他细看，那个小乞丐慌张地从另一边跑过来，好巧不巧，撞到了那个人影身上。

那人被撞得往前了几步，微弱的光照出他那清秀的面容，薛洋咧开嘴角：“原来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