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霖双手背后,晦暗的光线下,他的身形紧绷着,背脊微微一滞。
许久,他深深吸口气长叹道:“陆家这祖上真是烧了青烟,出了一个千年傲骨啊。”
他看向了楼下,“小子,既已做了决定便跟我来吧。”
陆绎翻身百远足尖轻点,轻功一跃便十步为一阶,不过须臾落至鹿霖身侧。
他低头颔首,拱手行礼,“谢鹿大夫成全。”
鹿霖摸了摸胡子,微微摇头,“不必谢我,该谢你自己。”
乱世尘火芳菲尽,江山代有才人出。世间大抵这样有气概的男儿不多了。
灵台乃万恶之源,只希望眼前这小子,莫忘了初心便好。
…
陆府。
花园后侧西厢房。
“夫人,不好了。”彩月冲出门,一路穿过园亭,跌跌撞撞向花园跑去。
偶然路过几个小厮丫鬟看到彩月急匆匆的样子,忙问,“彩月姐,怎么了?”
彩月喘着气抓着最近一个人的肩膀,问道,“见过夫人了吗?知道夫人在哪里吗?”
“没有。”
“没有。”
小厮丫鬟都纷纷摇头。
她点了头,又跌跌撞撞的寻找淳于芸,几乎跑遍所有回廊,一声声的喊着,“夫人…夫人…”
淳于芸和穆萱酿刚从枫林寺回来,正踏着青石板两人谈笑,彩月看到陆夫人的身影,跑过去,“夫人,我可找到你了。”
淳于芸笑着拍她的背,“怎么了,气喘吁吁的?”
“我…我…”彩月看了身侧穆萱酿一眼,话又吞回去,支支吾吾别扭的说不出来。
穆萱酿心思也极细腻,察觉到彩月的为难,“好了,你们主仆有悄悄话,我这个外人也就不打扰了。”
她笑道,“夫人,岑福他爹也快回来了,我给他们做点小炒,你们慢慢谈。”
淳于芸舒然一笑,轻点了一下头。
两人回到西厢房,彩月关了门窗,才轻道:“夫人,您放药方的抽屉被人动过。”
“什么?”淳于芸猛地攥紧手里的青帕。
“奴婢刚刚收拾夫人的妆台,发现抽屉推力挤压的闭合度不对。”彩月一脸惶恐,心在打鼓。
淳于芸揉了揉手中的帕子,问道:“这间屋子有谁来过?”
“老爷一个月前在,之后便一直在北镇抚司。其他小厮丫鬟,基本我都知道她们的晨昏定省。”彩月一拍手,“只有…只有少爷和小小。”
淳于芸此时脸色不好看,“是啊,陆府设有暗卫,旁人难以进出,为什么会是绎儿和小小?”
这病决不能泄露出去,是他们,她又该怎么办?
…
集市。
人海喧嚣,叫卖声此起彼伏。
陆绎从鹿霖那回来,整个人的渗透着十分低沉的气压,如冰面矗立的一座白骨,毫无生气。
他知道了大部分,是的,有时候真相很是残忍,知道得越多,便会痛苦越多。
原来娘一直在骗他。
*
“沾了留香,你娘大概还有十年多时间可以存活。”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只是倭寇太过猖獗,这似毒品,用来操纵人欲,你娘非一般女子,她不想稀里糊涂的成为棋子。”
“她来找我,祈求我给她开药,这骨相思会让人的意识清醒,但寿命会减短。”
“她服用了近乎半年,我也不知她还可以活多久。”
*
说好会永远陪他,可终归要食言。
可他不想在善意的谎言里醉生梦死,他要活的真实,只有痛苦和疼痛才是真的。这样才会提醒他,他还活着。
街市很热闹,他却感到了满身的孤寂和苍老的荒凉。
“嘿,陆绎,陆冰块,陆阎王,看这里!”
一道清脆似黄鹂的声音略过耳旁,让悲寂的秋充满了温暖的春光,让人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