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七月的一天黄昏时分。
在那充满着薄雾的巴黎市街的另一头,有一辆驴拉车,摇摇晃晃地走过那条地上铺满碎石子的窄小街道。
那篷车已经很破了,远远望去,除开四个轮子,只剩一副破架子和周围围着的一块厚布了。而且这块布也因为用的时间太长,早已分辨不出它原来的颜色,但是仔细看可以看出上面印有希腊文、德文、意大利文、法文的字样。很明显这辆破旧的驴车,过去游历过上面几个国家,如今又回到了法国的首都巴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拉着驴子缰绳。她穿着褪了色的衣服,鞋子也非常破旧,但是,她的小脸却很讨人喜爱,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闪着纯洁的光芒;体态轻盈,每个动作都显得活泼、高雅。少女不断地左顾右盼,当她看到前方那片开满野花的原野时,眼睛一亮,心想:“一定是那儿!”
她轻轻地拍着驴子的脖子说:“伯力卡,很快就能休息了,说真的,你一定很累了。”
她走向前去的时候,看见在原野的一个角落,有几间快要垮掉的屋子。
“伯力卡,在这里等一下吧!”
她把驴车停在一边,就朝那屋子跑去。
当她跑到玻璃早已破碎了的窗前,犹豫了一下,才问道:“有人在家吗?”
“谁呀?”
随着声音从窗户里伸出头来的,是一个只有一只手臂,满脸胡须的老头儿。
少女很有礼貌地说:
“请问您是这里的主人沙尔德先生吗?”
老头儿瞅了瞅女孩,然后粗声地说:“是的,我就是沙尔德,你找我干什么?”
“听别人说,老爷爷您愿意让旅客寄宿,我想在这里停留几天。”
“只要你愿意出钱,我当然也愿意。”
“那么,住一个晚上需要多少钱呢?”少女有点怯生生地说。
“驴车每天要六个铜币、驴子三个铜币就够了。”
“那么,驴子可以吃这边的蓟草和瞿麦吗?”
“当然可以,没问题。”
少女满心喜悦,连忙从包里摸出了九个铜币,双手递给沙尔德老头儿,说道:
“这是我们第一天的租金。”
“你们一共有几个人?”
“不多不多,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
“奇怪,那你妈妈怎么不来和我谈呢?”
“我妈病了,在车子里休息。”
“病了?先说好了,我这里可不是医院哪!”
少女唯恐他不肯收留,连忙改口说:“不,她没害什么大病,只是一路上太累了,因为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我可不管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沙尔德老头指着草原的一个角落接着说道:
“你去把车子停在那儿吧,别忘了把驴子拴起来。”
“好的,谢谢您。”
少女赶忙跑回驴车边,掀开车帘,把头探进去说:“妈妈,我已经付了九个铜币,今晚我们就可以住在这里了。”
“真是太好了,佩玲。”
从车子里面传出她妈妈柔弱的声音。
原来那少女叫做佩玲。
佩玲把车子停在沙尔德老头儿指定的地方,把伯力卡拴到旁边一根柱子上,又抱来一大把瞿麦,微笑着对它说:“亲爱的伯力卡,你一定饿坏了吧,快来吃瞿麦吧!”
佩玲接着从车子里拿出一只小水桶,到草原另一边的井里,汲起一桶清水,然后轻轻地钻进车子里去。
佩玲的妈妈,身上围着一条破旧的披肩,躺在车子的一角,如此看来,她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
佩玲注视着妈妈的面庞,轻声地问道:“妈妈,你感觉好些了吗?”
“好孩子,谢谢你,妈妈没事的。”
她有气无力地说。
“妈妈,我们终于到了巴黎了。”
“谁说不是呢!”
妈妈淡淡地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咳!如果你爸爸还在的话,不知有多高兴哪!”
说到爸爸,佩玲也不禁满面愁容低下了头。
佩玲的爸爸,是巴黎附近一个小镇上一个很有威望人家的独生子。当初他和他的父亲闹别扭而离家出走,不久以后便在印度和妈妈结婚,并生下佩玲,可一家人一直都过着落魄的生活。两、三年以前,他当上了摄影师,带着妻子和女儿在这辆驴车上,走了许多国家,靠专门替人照像过日子。不幸的是半年以前,突然染上一场急病,竟死在了旅途上。
爸爸死后,她的妈妈很快又因为不堪旅途的贫劳而病倒了,幼小的佩玲束手无策。
但是,妈妈又热切地希望能回到爸爸的故乡,于是佩玲才不辞辛劳,用车子载着病中的妈妈,好不容易来到了巴黎。
啊——巴黎!
过去,佩玲的爸爸是怎样地怀念这个地方啊!
“巴黎真是个美丽的城市!”
每每提起巴黎,佩玲的爸爸总会这样赞叹着。
想到这里佩玲的眼眶又湿润了,为了逃开这份忧伤的心情,她站起身来说:“我想我该去准备晚餐了……妈妈,您想吃点儿什么吗?稀饭好吗?”
“我还不觉得饿,不过,煮一点吃吃也好。”
“好的,我现在就去。”
佩玲从车子的另一角,搬出一个破旧的炉子、一口小锅和一口炒菜的平锅来。随后,又拿出少许的米和煤炭,便开始生火,煮起粥来。
这时,伯力卡已经吃饱了,它躺在草地上,轻轻地扇动着它那两只竖起来的耳朵。
不一会儿,稀饭煮好了。佩玲首先盛了一碗,端到妈妈的面前。可是,她的妈妈拿起勺,却只尝了一口,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妈妈,难道这稀饭煮得不合你胃口吗?”“不,很好吃……”
“那么,您就再勉强吃一点吧!要不然身体会变得更环的。”
妈妈又喝了一口,抬起头来对佩玲说:“孩子,你放心吧!我实在吃不下,还是先让我休息一会儿,也许胃口会好些。不过,你更要多吃一些才好……我可怜的孩子,你累坏了吧?”
话说到这儿,妈妈就躺了下来,看样子疲倦极了。
佩玲一阵心酸,也吃不下了,可为了安慰病中的母亲,才不得不咽下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