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之梦
她抱着又一个学期结束的所有课本，带着妈妈给的吃食，走在那轮明月照亮走向奶奶家的小路上，偶尔回头去看那夜幕与圆月边缘分明干净的天空，天气虽是寒冷，她的身上却是温暖的，就连心房也被这月色温柔了一片，那时她觉得，她很幸福，她最幸福。 ——前言
“东西都带好了吗？”厨房里，妈妈一边忙碌着，一边询问着旁边将一些零嘴和吃食向自己怀里不停收揽的她，寒假已经开始了，新年也就不远了，她简直不要太开心。
就算是从小最爱看的电视机也无法夺走她的注意力了。
“嗯嗯，差不多了吧，妈，我走了啊。”心情好，她也就不由得笑得扬起嘴角来，可还是努力抑制住兴奋激动的内心，收拾好一堆零嘴和给奶奶带的吃食，再抱起这个学期结束后再也不用的课本和作业本，都带着都带着，这样她才有安全感。
“带这么多东西，你拿得了吗？”此时妈妈回过头看了一眼她，少女本就像只熊一样穿着厚厚的棉服，又在怀中抱着书本和吃食，妈妈有些埋怨又很无奈地说道。
“没事没事，我拿得了，拿得了，”尽管少女身体穿得笨重，但脚步还是很快捷灵活的，几步就走出了厨房的门口，她来到安静的院子里大声又喊了一遍，“妈，我走了啊。”
“路上慢一点。”妈妈在厨房里也大声回应她。
“哦，知道了。”她已经走出了家门，来到外边的街道上，还好，没有风，不然吹脸很疼的。
等她走到村里的马路，道路两旁种植的杨树都已经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村里没有路灯，明亮如昼的月光就穿过它们落下淡淡的阴影，犹如面目狰狞的鬼神在张牙舞爪着，她年纪小，却也不害怕这个，而此刻她心思全部在去奶奶家上，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个拐弯，便来到了直通奶奶家后面的那条长长的土道上，高高砌起得砖房将挂在天际的玉盘遮住，只剩下这片黑色却还是能看到前方的道路，她从小可是走惯了夜路的，怎么会害怕这个，十一二岁的年纪，她走得相当沉稳。
等终于走过了那片所谓的夜路，她终于迎来尽头的光明，圆月将轻柔微凉的月光洒了她一身，拉在地上却不长，短短的，此时她停下脚步托了托怀里的书本，嗯，东西还是拿得有点多了。
她也才舍得将目光分给那一直护送她到奶奶家的明月。
真美呀。
黑色的夜幕干净得就像一块柔软的画布，没有任何污点，从没想过黑色也能这样圣洁不染，而弧度圆润又散发着光芒的月亮就这样镶嵌进去了，不会像太阳那般刺眼，虽也不会温暖，但却让人感到很舒服安心。
谢谢你。她在心中默念道，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它，想起她这段时间正在看过的动画片和那首主题歌曲，真好。
少女时期的美好幻想让她心怀柔软，心怀纯真。
想完这些后，她才看向奶奶家后屋还在亮着橘黄色灯光的窗户，时间正好，还不晚。
她走上去奶奶家的长坡，小心翼翼地走进狭窄的小道里，她可是记得之前在东边那面墙壁上有蛇头冒出来的，太害怕了。
等拐进了奶奶家的院子里，她才大胆起来，在小院子里便大声喊着奶奶，院墙有几棵槐花树，叶子也全都掉光了，夏日里就吃刚开的槐花，甜丝丝的，还有一棵种在门口的石榴树，秋季结满了石榴，不过即便她再怎么痛恨扒石榴的痛苦过程，仍然不长记性地去一颗颗吃掉。
门是木板的，里面一定被奶奶用插门的横木拴住了门，她竭力腾出一只细嫩的小手来，去使劲敲门，一边大声喊着奶奶给她开门。
“是谁呀？”当她敲到第二遍时，奶奶才给了回应，她也大声回应着她的小名。
“奶奶，给开下门，要进去！”她再次大声说道。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还以为你不来了，都打算睡觉了。”奶奶说着埋怨的话，不过她还是听到了从里屋走出来的脚步声，还有从门缝里看到外边屋子亮起的灯。
“吃过饭，这不是收拾东西有点多，我妈又给带了一些东西。”她从门缝看到奶奶来到门口，给她开门，笑得很开心，又回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再转过头来，发现门已经打开，露出奶奶长满皱纹却精神不错的面庞。
“看，奶奶，我给你带了这些——”她一边走进屋子里，一边像个示宝的孩子一般将托着书本下面拎着吃食袋子的手伸出来给奶奶看。
“先进去吧，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吃不了这么多，这边还有。”奶奶催促着她进去，边在她身后开始用门闩插门。
“哎呀，这不是快过年了么——”她抱着那些东西走进屋里，里面也在放着新闻的彩色大电视，嗯，在哪里都可以看，没关系。
不过外边寒冷的天气还是让她感觉特别的凉，她小屋子里在放着电视那边的床上一下子放下所有书本，又将吃食和零嘴一并放在中间的桌上，最后一下子来到土炕边弯下腰一下将双手伸进早就被奶奶铺好的温暖被窝里，雪白的被里，红色的花被面。
好舒服。
“好暖和啊。”心里这样想，她也就直白地将它表达了出来。
“冷着了？”奶奶这时已经关掉了外面的灯走了进来，地道的方言口音，听起来就特别的亲切。
“对啊，外面可冻着了。”其实没有那么冷，不过她还是顺着回答了，注意力都在一会儿可以睡觉的被窝里，她哪里还能管得了那么多，接着奶奶坐在炕头上就问她还饿不饿什么的，她也就都一一回应着，被子让她从身到心都舒服了，说点什么都行啊。
农村没有那么多规矩，她也就简单洗洗脚，看了两集电视剧，便钻进里面的被窝里准备睡觉了，曾经她想要在外面睡觉，可奶奶说她睡觉最容易踹被子，好几回踹到地上，不是大理石板铺的，都是土地，一下子就粘上土了，又得费时洗。
为这个，她妈妈也表示强烈嫌弃，好几回她想要与妈妈通脚睡觉，都被果断且无情地拒绝了回去。
被踹得感觉表示一点也不想要。
“关灯了啊。”奶奶说了一嘴问着她。
“关吧关吧。”她将头埋进被窝里，冬天里，天大地大，被窝最舒服。
等到关灯之后，月光才再一次从里屋的窗户里光明正大地溜进来，房间里一片安静无声，她这时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望着洒落在窗台石砖上细碎的月光，起身轻手触碰了一下，好冰。
“熊孩子，干啥呢，从被窝里出来，再冻着了。”奶奶这时当然没有睡觉，看到她穿着印着米老鼠图案的秋衣从被窝里起身，不由得说着她。
从出生以后，她肺部气管就一直不太好，尤其是每年冬季，感冒发烧咳嗽，哪个没有犯过，吃药是家常便饭，那打吊针更是再常不过，上学也是每年冬季要请上动辄一月少则一周的假期，耽误了不少课程，全都是后面慢慢补上来了，现在渐渐长大，体质才一点点变好。
“没事的，不会冻着的。”她嘴上说着，不过还是乖乖缩回了被子里。
“你就嘴硬吧。”奶奶在暗处说着她，她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的。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柔美的月色，忽然又想起了那个最近一直在看的动画片，太好看了，里面的人比小时候看的猫和老鼠好太多了，她羡慕着活在里面的他们，活在那个颂唱着唯美诗词和玉袍罗裙的时代。
少女的心思很天真，想不了那么多，只觉得人好看，景好看，歌好听。
“奶奶，你睡着了没？”她心里痒痒的，咳嗽了几下嗓子，转过头靠近并问着身边躺着的奶奶，感觉很可靠。
“没睡着，咋了？”奶奶问着她。
“我唱个歌，怕弄醒你，你也可以听听啊。”她性格内向，说到这个还是有点害羞，说到最后埋进了被子里。
她想试着唱那首歌，不知道能不能把歌词背过唱过来。
“愿意唱就唱。”奶奶答应了她。
她听到后很开心。
她伸展着并不熟悉的歌喉，用尽力气去唱着那抒发着无限悲喜的歌曲，她年纪或许还太小，不能懂里面的错综复杂，只天真得向往着歌曲里的唯美和那个衣袂飘飘的时代里。
也不知道唱到何时，她竟将自己也唱到睡着了，不过还残存着些许的意识，看了一眼外面被洒成银色的世界，才慢慢闭上眼睛。
或许每个少女都在那个不知世事的年纪里爱做一些天真不切实际的梦，或许这就是心有所思，夜有所梦，也或许上苍怜她，圆了她的心愿，少女的梦里，她穿着美丽的红嫁衣，看着坐在一张正红色的喜床上，踩在脚下是陌生又熟悉的古代木板，好像还能发出脆弱挣扎的吱呀声，她披着红盖头，却能感受到那房间里微弱点燃着的零星烛光，而她似乎听到了来自外面来自古代军中特有的喝彩声，仿佛这是在军营里举行的出嫁礼。
此后，少女听到来自外面那一声声沉稳又可靠的脚步声，她手中生了汗水，紧张地抓紧了膝盖上的裙子，她嫁的人会是谁呢，长着如何模样，如果这里是那个动画片，那会不会是那个人呢？
那么好看的人，怎么会看上她呢，肯定不会是他的，她觉得自己长得并不好看。
那人会是谁呢？
她期待着又害怕着。
脚步声，近了，近了。
门板被吱呀一声打开又被合上，她才感受到那个人的气息，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让人安心了许多。
她低着头，只看到一双修长笔直的腿映入眼帘，穿着黑色的锦缎长靴，站得特别规矩又标准，一看就是从军中走出来的。
少女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感觉到那人在她面前站立良久，而她拼命地想出声去问你是谁，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只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在一步步逼近她。
近了，近了，很快就可以看到他长什么样子了。
忽然，梦醒过来，她还在被窝里安眠，枕在黄粱，眼前一片黑暗，她的意识一半清醒一半朦胧，身边只有奶奶安稳的呼吸声，月亮不知何时早已沉落下去，不见了踪影。
全世界，都是黑暗的。
原来，只是一个梦。
这就够了，她还在梦里存在过那里。
冬夜，其实一点都不冷，很温柔，它像个童话一般，赐予了一场少女不曾有过的浪漫梦境。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