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街过巷向前厅走去,那红色雕顶的楼宇,正是传说中的醉红楼正堂。
远远的,便看到灯火鼎沸,人头攒动,今晚,看来真是一场盛宴。
子萱抱了手中琴,由小芙搀着,自后门进得堂中。
小蜜蜂鹿老板,早在堂中焦急的等待着,见她来了,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子萱小姐,等下你便负责在帘后弹琴,今日要挂牌的小倌们,自会到前台亮相,你可明白了?”鹿晗一声嘱咐,下午那头顶的冲天小辫早已拆了去,此时一抹柔顺的刘海服帖的横于眼前,一身亮黄色长袍,头上束了琉璃蓝冠,看上去英俊潇洒之余,确实是比平日里多了些威严。
这样的鹿晗,倒真有些当家的架势。
子萱会意的点点头,这小倌如何挂牌,她是不甚了解,只是她今晚的任务只是弹琴,她便也无暇关心别的。随手在怀中一捻,抽出那条暻秀给她的萱草面纱遮于脸前。
盈盈的绿色沁人心脾,与她今日的绿色纱裙甚是搭配,如今她早已不介意脸上伤痕,只是迫于身份,虽然只是在帘后演奏,她仍是要以防万一。
吉时已到,鹿晗熟练的安排着各家准备上场。
子萱在帘后坐定。抬眼望去,纱帘后黑压压的一片,自二楼起各方都坐满了人。嬉笑吵闹的,细目端详的,迫不及待的。
还不及细想,只见台前接连不断的走出了五位少年,其中,便有那今早还在为她端茶递水的青玉。
他今晚不再像平日那样的只穿着简单的米白纱衣,而是换上了一套绛紫色的长衫,头顶束了发冠,看上去又标致了几分。明显是为这挂牌之日细心准备了。
而其他的几位小倌,也是换了颜色亮丽的衣衫,此时都认真的立于台前。
鹿晗给子萱使了个颜色,她微点点头,便弹起鹿晗早前吩咐她要弹的曲子。
曲音一响,台前的几位少年也都纷纷的取出怀中乐器附和起来。青玉执的是一枚竹笛,各人悉心演奏,曲调相合,确是一次完美的配合。
一曲已尽,台下早有人耐不住性子起身竞价。
“三号!二百两!”
“五号!三百两!”
“三号!三百两!”
子萱按住琴弦,此时她方才知道,这在场的众人哪有细心听乐的,个个都是冲着台上的几位美貌少年而来。
原来这便是挂牌的流程,美貌少年的初夜,不管是男是女,价高者得。
台上的几位少年,此时皆是低着头,一声不哼,有的甚至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子萱心中有些心酸,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那双总是惊慌失措的清澈双眸。
有一天,他也会被这样毫不留情的卖出去吧。
难怪他今日提到青玉挂牌,脸上立时露出了压抑与恐惧的神色。
子萱又按照鹿晗的指示,弹了几首轻快的曲子,只是现场人声鼎沸,悠扬的琴声皆淹没在嘈杂的竞价声中。
而此时,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前台的几位美少年的身上之时。
在二楼雅间的看台之上,却有一抹深邃的目光,一直只注视着那帘后幽静的身影。
“主人,恕钟仁多嘴,若是主子喜欢她,为何不直接跟鹿老板要了她。”金钟仁谨立在黑衣男子的左侧,有些耐不住性子的说道。
“你懂个屁!这才叫情趣。欲擒故纵知不知道?”立于男子右方的另一人白了他一眼,还不等身前的男子发话,便上下一眼把金钟仁鄙视了一遍。
“金钟大!谁允许你在主子面前这么说话的?!”金钟仁有些火大,这家伙虽是他哥,他二人又同是主子的侍卫,可这家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之中,能有五天给他面子的话就不错了。
也不知爹妈怎么生的,把他生的老实巴交,而那人却是一张利嘴整天到处教育人,而他生为他唯一的弟弟,可真是三生有幸的中刀了。
“叫我陈。”金钟大似乎毫不在意,眉毛一挑应了一句。好似他生来就是来损别人,别人怎么反应却与他无关。
“陈什么陈?你不就是金钟大么!”金钟仁有点冒火,一爪子扑上去就想去揪那人脖子。
“闹够了没有?”身前想起低沉的声音,一直沉默寡言的男子头也不回的训了一句。
巡场的灯光洒在他华丽的黑色锦袍之上,映出低调却华丽的黑丝龙纹图样。
“是...主子.....”二人一齐收了声,各自回到原位站好。
“这出来行走江湖的,哪能没个艺名?!”金钟大头虽低着,心里却是不服,小声的嘀咕着,碎碎念道。
金钟仁懒得与他争执,横眉扫了他一眼,这家伙,给他点颜色还真起劲儿了!正待也念叨几句,身前的华服男子却是忽然起身而立,优雅的嘴角微抬,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
“走吧。”袍袖一挥,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二人不敢多说,只快脚跟了上去。这主人的心思,可是越来越难猜了。
却说子萱在帘后弹了几首曲子,眼看着今晚异常有老板气势的鹿晗一手接了银票,一手便将手边的美貌少年一个个送到买主手中。
那唤作青玉的少年,被一个满嘴肥油的胖男人领了去。任谁看了,都是唏嘘一场。
子萱心中一酸,虽然他只是短暂的服侍过她一日,可如今见他如此便入了风尘,心中还是有些可惜。
只是人生如何,自己又何尝能够选择?
如今的她,也不正是这般。
抱着有些失落的心情,红楼的这场盛宴,便在一片烛火摇曳中欣然落幕。
鹿晗似是对子萱的表现十分的满意,临走还塞给她几盒冠中楼有名的糕点,让她带回去品尝。
子萱却哪有心情吃,随手递给了小芙,自己抱着长琴,便向自己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