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二十年后，白起站在汨罗江畔，见一女子，白衣飘飘，站在江边，任江水打湿她的衣衫，不为所动。

白起上前，看她身边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问道，“姑娘是在等屈原么？”

“他已沉入江底，不会回来了。”

“什么！”白起惊道。

莫愁顾自打开木盒，欲将信件抛入江中。

“这是屈子遗物么？”

莫愁看了他一眼，“将军看看吧，他这一生为国为民，就这一盒子的私心了，总该留给几个知情的人”

木箱子没有上锁，一掀就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几十个木盒，上头贴着年份，白起看着盒上的标签，“是屈子的笔迹。”

“打开看看吧。”莫愁艰难地说。

一个个翻过，都是灵均的诗稿，箱底静静躺着一只并蒂兰玉簪，还有一封书信，是留给碧霞的。

屈原是在最近一个月写下的信，信中断断续续，写了很多事情，字迹也时而清楚，时而潦草。但字里行间透出的深情，却那么坚定，那么温暖。

“你....看吧....”莫愁淡淡的望着江面。

一拉开那一沓信纸，碧霞与灵均十年的情缘就此展开了，恍然如梦的春天里，灿烂的午后斜阳，把时空拉回三十多年前，灵均一字一句，如孩童学字般缓缓地、娓娓地倾诉着他对于碧霞的深情缱绻、矢志不移。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越接近的一切越是模糊，反而是深藏在记忆里的琐事，一点一点地全都涌进心头，最先记起来的，是他们的初遇的偶遇，那夜的江边，那样的安静，又那样的喧嚣。

安静的是现在，喧嚣的是回忆。

“...我们并不是在县署初遇的，那日的你，上下打量着我，总仿佛是第一次的相见。我前些日子经过我们初见的江畔，才想起那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们为了反抗家族联姻而结盟，当时，你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你也不会嫁给我的。那日我便在想，这世上竟也有不愿嫁给我屈灵均之人。我们谁也不曾想过，有一天，你会成为我一生之中最深的眷恋。我近几日总是在想，如果当时知道，我会不会一心抓住你，将你留在我身边，但又总想，那时的你，定对我十分厌恶，若强留你在身边，你会不会恨我。

天意如此，我这些年忘了很多事，有时候兴冲冲地跑去郢都，跑去屈府，才想起那里你已不在，帐然若失，想着把你的画丢了，如果看不见，就会慢慢忘记吧？可是每当我拿起你的画卷，你的微笑总在眼前，一碰，我的心就疼，疼的让我无法喘息

你那么美，成亲时的你，美的灼眼，那时的我，却不知珍惜，但不知从何时起，我就看不见你的美了，只知道有你在身边，像我的影子。后来你走了，我才知道，我心中早已种下了你，在齐国你跌进我怀中那一刻，我有看见了你的美，美的灵动，一举手，一投足，都令我痴迷。

我们从齐国回来后，我就不在意你的美了，但你也不再是我的影子，而是与我融为一体，就连呼吸都一致的连理枝，让我不愿再看别的女子，心心念念唯你一人。

之后，你离开了我。

躺在我怀中，没有了生气，依旧美的坦然，云淡风轻，了无牵挂的坦然，你的美，在我放掉你的手，亲手将你推入汨罗江之时，深深的刻在我的骨血之中，再也不会忘记。

我永远记得，你说莫愁与你我不能都放在心里，其实，自你离开去齐国之时，我便将莫愁放下了，只是连我自己都不自知，却深深的伤害了你。

你说我所做之事，再多凶险，你也愿一生陪伴我。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那一刻起，我知道，你爱上我了，你望着我的眼眸，那样清澄，就像泉水一样干净，自由。

你怀上了我们的孩子，我想连老天也垂怜我，要你与我白头偕老了，我抱着你，你靠在我怀中，我们一同为未出世的孩子取名字，与她聊天，可惜，我们的孩子，与我，与你，都是缘分太浅。

你离开之后，我时常在想，我是不是该走了，该去找你了。

每每提起剑想了断只是，你的话总是在耳边环绕。

我知道，你想我活着。

是啊，你用自己换回了我和英儿的命。

我怎能不珍惜。

我将我的剑永远的封存了，那一刻我知道，我放下了。

我放下了你，拾起了楚国

这几日，我拿起我们结发之髻，每一根头发，都是一个记忆，我将它待在胸前，才觉得心有所依。

流放之后，我走了很多地方，我们生前去过的所有地方，和没去过的地方，我去了齐国，田府告知我孟尝君在听闻你离世后一病不起，不久便离开了，他死后浴兰遵照遗愿将他的尸身焚毁，骨灰洒落汨罗江，我那时才明白，我并非这时间最爱你之人。

我曾经是孤独的，寂寞的，我们相遇之后，我依赖着你，可我不能为你而活，于是我又恢复了孤独和寂寞。

因是点，缘是网，一千个因，可以生出百万个缘，百万个缘，却也能够生出恒河沙个因。

我们的因缘天注定，我们的悲剧却是我一手造成的。

我总在想，若你留在齐国，是否能快乐。

想到后来，我知道，即便再重来一次，我依旧要将你带回身边，我为我的自私找了借口，我为国为民为天下，这天下也该让我任性一次，让我绑了你在身边。

轮回转世，我曾经不信这些，如今我竟日日祈祷，若有来生，能否再见到你，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

可你却说，这一世足矣。

汨罗江，你在江底二十多年了，可有思念我，我日日来着江畔，总想着即便是江中水鬼将我拖入，我是不是能见到你了。

爱你....爱你.....我这一生，做了很多固执的事，我总想即便天下人都不解，也无关系，但于爱你一事上，我多想得到天下的赞同。

我曾说过，以后的每一首诗都是我们的回忆，我将橘颂留给了莫愁，那是她的回忆，你曾说的湘夫人，我烧毁了，那是我的梦，剩下的我都装进盒子里，我想着请莫愁在我沉江之后将他们都洒落江中，那是我们的回忆。

写了这么多....我十分累了.....碧霞，我仿佛看见你，站在江心，呼唤我的名字，一声声灵均，心中万事，我都已放下，我是该随你而去了。”

白起看完，忽挂起一阵风，将信纸全数吹入江中，慢慢浸透，沉下。

莫愁驾一叶扁舟，往江心荡去，一卷一卷的诗卷洒落江中，尘封了他们的爱情。

白起望着汨罗江，跪地长叹，“屈子屈子，千古一人！惜我大秦，不能得此英才！”

江水荡漾，波涛滚滚，屈原浸没水底，白衣女子，转身看他。

“山鬼？”屈原惊道，随即问道，“碧霞何在？”

女子微微侧身，身后纤细的身影，还是那般淡然。

“碧霞....”

“灵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