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殿
碧霞跟在木易后面，心中忐忑，她无法洞悉楚王内心的想法，但此刻又只能硬着头皮上。
“屈夫人，大君已经在里面了，您进去吧。”
“多谢。”
缓步走入楚王的寝殿，殿内很空旷，即使夜已暗黑，殿中的烛火依旧将整个大殿都照得如同白日。
碧霞无心观赏这楚宫的建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向里屋走去。
楚王独自立在窗前，听着殿外的风声，若有所思。
“碧霞见过大君。”
熊槐转身看向昭碧霞，好久不见，上次见她还是在宴席之上，当着众人，也未与她说上一句话，熊槐总是在想，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自听她说过自己与她曾爱过的人生的相像之后，便经常在问自己，什么是爱？
熊槐曾专宠郑袖，因为她的娇媚，后又宠爱田姬，因为她的温柔，但他知道那些都不是爱，遇到莫愁之后，他以为他可以找到爱，所以不管莫愁对他多么冷淡，多么抗拒，他依旧愿意真心相待，等她爱上自己，甚至不去介意她与屈原的过去。
直至今日莫愁跪在自己面前为拼死力保屈原之时，他知道了，他对莫愁亦不是爱，若爱怎会不嫉妒？若爱怎会不在意？若爱怎能容忍他们的过去。
那眼前的女子爱屈原么？她曾那么决然的要成全屈原，那是爱么？还是她的心里只有那个背叛了她的人。
熊槐突然有些厌恶自己生了这样一张脸，仅是这张脸就能让她永远都不愿靠近自己吧。
“大君？”碧霞良久不见熊槐出声，不禁疑惑。
熊槐的思绪被打乱，眼前的人儿脸上泪痕犹在，“你哭过了？”
碧霞有些不知所错，微微低下头。
“因为灵均？”
碧霞抬头看他，他的眼神深深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大君，灵均在权县组建童子军一事.....”
“不谷问你是为了他哭么？”
熊槐突然地打断让碧霞心惊，却也不敢怠慢，只能点头。
“你怕不谷杀了他？”
“大君不会杀了他。”碧霞轻声道，“大君心知灵均并无造反之意，大君只是因为心有怨气才因此事惩罚他的。”
“你就这么有把握不谷对他只是有怨气？”
碧霞一愣，“百姓将灵均与大君相提并论，确有不妥，大君生气也是应该的。”
“若不谷说不是因为此事呢！”
碧霞微微咬唇，“若是为了.....莫愁与灵均在权县的事.....”
“这些事不谷早就知道。”
碧霞看向熊槐，他的目光那么直接，反倒让她有些惊讶，“请大君明示。”
“明示？！怎么？难道不谷说得出原因，你就能解决的了？”
“碧霞定当尽力。”
熊槐微微眯起眼睛，她总是那么淡然，那么冷静，什么都打不破她冷漠的脸，好！昭碧霞，不谷就不信你什么都不怕！
“你把衣服脱了！”
“什么！？”碧霞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王。
“怎么？不是为了屈原什么都愿意做么？”
碧霞看着熊槐，他笑的那么残忍，那么伤人。
碧霞的呼吸乱了，眼神慌了，置于身前的双手不安的紧紧握着。
良久的沉默，沉默到熊槐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只要这样？就能放了灵均么？”
碧霞抬眼看他，双眼含着泪，眼神却是从未有的坚定。
熊槐愣了。
“只要我今日顺从大君，大君是不是可以放了灵均？”
碧霞强忍着泪，不愿让它轻易落下，仅仅是为了守住最后的尊严。
“是......”
碧霞闭上双眼，灵均......
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拉开自己的腰带.....
外套.....
中衣.....
内衬......
直至洁白的玉体暴露在空气中，鲜红的肚兜衬得肌肤更加雪白，颤抖的身躯在这空旷的大殿中那么楚楚动人。
熊槐紧紧握着案几上的酒杯，他气愤，他嫉妒，他自己都说不清他到底为何这么做。
“够了！”
碧霞环住自己的身子，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眶中流落。
熊槐大步向前，扯过碧霞的手腕，强忍着怒意，“你就甘愿为了他这么糟蹋自己？”
碧霞不敢挣脱，却坚定的看向他，“灵均此生，都是楚国，而碧霞心里，只有灵均。只要能救他，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就不怕，今夜过后，他会如何看你？！”
碧霞神色凄凉，“今夜过后，他便不会再看到我了！”
熊槐最是见不得她如此神情，猛的将她压在一旁的软榻上，起身上前，“不谷都忘了，屈夫人可是有前科的。”
碧霞凄冷一笑，“我不会走，灵均在哪，我就在哪。但我也不会再见他了。”
碧霞闭上眼，任由泪水顺着脸下滑落，灵均.....
准备好承受的屈辱并未到来，反倒是身上多了一件衣服。
碧霞泪目婆娑，看向已经起身站在一旁的熊槐。
熊槐轻叹一口气，“把衣服穿上吧。”
碧霞背过身去将衣服穿好，熊槐已经端坐在一旁，手执酒樽，开始饮酒。
“不谷还记得当日在屈府后院你弹奏的曲子，当时不谷只听到了一半，不知今日能否听个全篇？”
碧霞收起泪水，踱步到案边，试了试音色，顾自弹唱起来。
还是那一曲水调歌头，还是同一个人。
换了时间，换了地点，碧霞看着熊槐，她突然分不清，眼前的是谁。
那张脸和曾经心里那个人重合在一起，让她不禁皱眉。
而模糊过后，她眼前的人，那么清晰，那么温柔，似乎在呼唤她的名字。
灵均......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熊槐摇晃着酒樽，低声重复着这两句话，“罢了罢了。你走吧。”
碧霞看着他跌坐在案几边，身影有些孤独，起身向他行了一个礼。
熊槐摆摆手，“木易！”
“唯。”
“送屈夫人回去。传不谷口谕，屈左徒出言不逊，不敬君王，但念其为国为民之心，罚其闭门思过三日，以儆效尤。”
“唯。”
碧霞转身跟着木易往外走。
“碧霞，若不谷不是生得如此，你是不是连话都不愿意与我说了？”
碧霞一愣，转过身微微一笑，“大君，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皇后娘娘才是大君的归宿。”
熊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嗔笑道，“从第一次见你就该知道，你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木易走入死牢中，却见大楚巫也在，闪过一丝疑惑后，缓步上前。
“大楚巫。”躬身作揖。
“公公？”莫愁一愣，随即欣喜道，“是大君要放了屈左徒么？”
木易微微点头，“大君口谕，屈左徒出言不逊，不敬君王，但念其为国为民之心，罚其闭门思过三日，以儆效尤。”
“木易，我夫人呢？”
“左徒大人放心，屈夫人已经回府了。”
“回府了？”屈原疑惑，“大君为难她了么？”
木易微顿，“左徒大人放宽心，屈夫人不过是给大君弹奏了一首曲子罢了。”
屈原皱眉，“弹曲？”
“好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吧。”莫愁不愿纠缠下去，扯过屈原就往外走。
屈府
屈原回到屈府天已泛白，走进大门便看见碧霞站在玄关处等他。
“碧霞！”
“灵均！”
碧霞几步扑进屈原的怀中，一夜的坚强在此刻轰然坍塌，埋在他的怀中委屈的哭咽着。
轻拍着碧霞的背，屈原心疼不已，“碧霞，我回来了。”
“唔.....”
“不怕不怕。”
“嗯....”
“不哭了好不好？”
碧霞在他怀中摇头，哭的更厉害了。
“英儿看见会笑话你的。”
碧霞抬起泪眼看向他，吸了吸鼻子。
屈原伸手拂去她的泪珠，“你真的是水做的。”
复将她抱紧，“碧霞....碧霞.....”
良久，屈原忽觉得怀中的人儿浑身冰凉，一探她的额头，却是一篇滚烫。
“碧霞，你.....”
怀中的人儿哪还有回应，早已晕在他怀中。
“碧霞！”抱起怀中人儿，冲进房内。
“采薇！快去叫医官！快！”
屈原坐在床边，轻轻擦拭着她的脸颊，“傻瓜，为何要在外面等我一夜，你不知道夜深露重么？”
执起她的小手，贴在颊边，“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
“大人，采薇来照顾少主吧。”
“不用了，采薇，夫人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采薇细细回想，摇了摇头，“夫人回来时脸色有些苍白，之后就一直站在院中等大人。”
屈原点点头，“你出去吧。”
“灵均.....灵均.....”碧霞浑身冒冷汗，一个劲的说胡话。
“我在，碧霞，我在。”屈原握着爱妻的手，一遍遍地安抚她。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
“我不走，碧霞，我哪都不去，我在这守着你。”屈原抱起碧霞的身子，密密地环在怀中，“别怕，碧霞，别怕。”
似乎是感受到屈原的贴近，碧霞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沉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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