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本启奏。”
“户部尚书张旭之私自在京中开十余家当铺洗钱,买卖官职,勾结皇子,其罪当诛。”
“陛下拨给户部在岭南建避暑山庄的银款,张旭之私吞十万两白银,木材原料等被张旭之私藏在江南私宅中。”
都察史正气凛然一一细数张旭之的罪证。
大臣们之间骚动起来,五皇子面色惨白,眼神溃散。
太子殿下挑起弯月般的眉,朝他勾唇一笑。
“满口胡言,”户部尚书吹胡子瞪眼,气急败坏,“你污蔑本官一次还不够?!”
“那原料是被歹人所窃!”
“那敢问大人,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一道声音穿过文武百官乍响朝堂之上,众人纷纷回首:一人携风而来,玄色深衣劲装,微栗色的马尾高束,犀颅玉颊,一双杏眼炯炯有神。
他与太子殷白驹目光相接,殷白驹捕捉到他眸中稍纵即逝的笑意,那依稀能看出他沉着下的纯真影子。
“禀皇上,臣数日前曾派家弟走访江南,搜查到张旭之私宅七处,良田十亩。”都察史长身玉立,字字珠玑。
罪证呈至钦天监,张旭之百口莫辩。
太液池边,太子殿下与那人对立,眼神对峙激烈。
久久,那人朝他稽首,恭敬道:“恭贺太子殿下得偿所愿。”
1.
今日的太子殿下心情极好。
就在今日早朝,那一向做事滴水不漏的老狐狸——户部尚书,被都察史参了一本,竟使皇上罚了他半年俸禄。
户部尚书是五皇子的舅舅,殷白驹一向与他不对付。只是他和都察史无亲无故,眼下他又和五皇子斗得厉害,这个都察史又何必来掺这趟浑水?
殷白驹慢条斯理地舀水浇花,时不时捻起飘落的花瓣放在花盆内。
太子殿下喜侍弄花草,东宫整个阁内都栽满了菊花,风一吹,满阁飘香袅娜。
云影从花团锦簇中穿过,躬身将查到的情报一一禀报:“户部尚书私自开当铺洗钱一事是楚候府家的小公子捅出来的,户部尚书抢了他的人,楚小公子就求他大哥摆了户部一道。”
殷白驹摩挲着手中漆黑的金莲长柄勺,挑了挑眉,“抢了他的人?什么人?”
“回殿下,是……”云影顿了顿,“是平康坊的一个小倌。”
“他一般都喜欢什么样的?”殷白驹浇下最后一滴水,拿出帕子擦了擦指尖,语气不起一丝波澜,“平日都什么时候去平康坊?”
云影错愕,一张木头脸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眉毛拧得厉害,语气却越发恭敬:“楚小公子他喜欢肤白、狭长眼、手指纤长的……”
殷白驹闻言挑起那双多情泛滥的狐狸眼盯着他,云影停下了话却又欲盖弥彰地望了眼他家殿下如玉如竹的手。
“继续说。”殷白驹姿态随意。
“……楚小公子喜欢手指纤长的俊美男子,每月初三一定会去一次平康坊。”云影硬着头皮快速将话讲完,拭了拭脑门上的汗。
“那不就是今日。”殷白驹眸子里泛起一丝不可察的笑意,“我费尽心思都抓不到那个老东西一丝马脚,这个小纨绔倒是有几分本事。”
太子殿下颇有兴致,云影的额角开始突突地跳,果然,下一秒,殷白驹开口:“走吧,去会会那个小纨绔。”
云影候在平康坊雅间外,他表情麻木,还是不能接受神圣尊贵的太子殿下居然有朝一日踏足这等烟花巷柳之地。
等殷白驹从雅间内出来后,云影如遭雷劈。
从里面走出来的人红衣似火、媚眼如丝、红唇妖娆,眼尾下还点了颗朱红色的泪痣,那比春日里的桃花还要艳上三分。
云影声线颤抖,不可置信:“殿、殿……殿下?”
“殿下?”殷白驹美艳的脸染上不悦,“这里只有小白公子。”
小白?!他家殿下这是什么清奇的审美。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殿下现在脑子不太正常……
“听着,”脑子不太正常的太子殿下从袖子中摸出一把折扇来,打开掩住半张倾国倾城的脸,只露出一双眼尾红艳勾人的眸子,“叫人将那个小纨绔引到这间屋子来,其余的事你清楚怎么安排。”
云影心里发苦,正盘算着怎么在不触怒太子殿下的情况下让他不要再“作孽”。
却听殷白驹冷冷道:“你在我身边做事这么多年,没什么长进倒越发退步了。”
云影惶恐:“殿下恕罪,属下这就下去安排,一定将楚小公子带到!”
殷白驹这才满意地扬了扬折扇示意他退下。
“吱呀!”门被大力推开,楚松言今日心情极为不爽,那个该死的户部尚书倒是借哥哥的手整治了,可他的美人却被扣下了!
楚松言来平康坊一向是要点头牌青衣的,如今青衣被户部尚书拐走了,他现在火气大得很,要不是老鸨告诉他得了个“绝色”特地请他来,不然他定闹得这平康坊不安宁。
琉璃屏风后,红影绰绰。
楚松言语气不耐:“自己出来让我瞧瞧!”
殷白驹从屏风后走出,颔首低眉地走至楚松言跟前。
楚松言恶狠狠地抬起他的下巴,随即呼吸一滞。
美人带笑,唇红齿白,顾盼生辉。
尤其那一双状如桃花,神如狐狸的眼摄人心魂的紧。
当真是个绝色美人。
楚松言放轻了力道,转去摸他的手,这一摸不得了,楚小公子眼睛都直了。这手关节匀称,肤色莹白如玉,却又不是一般平康坊男子如柔荑的手,看起来很有力道,也不怕捏坏了。
对于不折不扣的手控楚小公子来说,真是捡到了个宝,他嘿嘿乐起来:“叫什么名字?”
殷白驹尽量压低嗓音细声答道:“回公子的话,奴家小白。”
男子的嘴唇挨着楚松言耳边,他声线低沉磁性,震得人耳廓发麻。
楚松言打了个激灵。
“小白,你喂我吃东西。”楚松言将一盘精致的点心摆在他面前。
殷白驹拿折扇的手微微紧了一下,他将折扇放在桌上,听话地拿起一块糕点送到楚松言嘴边,另一只手殷勤地候在旁边接着。
楚松言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吃着,眼神一瞬不眨地钉死在殷白驹的手指。殷白驹眼神微妙,将食指伸入楚松言口中,迅速地转了一圈。楚松言圆溜溜的杏眼顿时一睁,避开他的手,怒道:“没人教过你规矩吗?!”
“平康坊的规矩不就是取悦人么?”殷白驹答非所问。
他从见到他起就将姿态放得很低,看起来很尊敬自己的样子,可楚松言竟从这句话听出了挑衅的意味来,他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他懒散地往湘妃椅上一靠,傲慢道:“本公子不管你们平康坊的规矩,在本公子这只需你用手取悦我。”
殷白驹嘴角微勾,略微思附了一下,于是上手去勾他的腰带,楚松言被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倌一惊,可从来没人敢对他这样不敬。
不过,楚小公子默许了殷白驹放肆的举动,他甚至主动搂住他的腰,在那令他称心如意的眼睛上落下了一个吻。楚松言明显感觉到那人的眼睫在颤,他满意地松开了对男子的桎梏,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晒足了太阳懒洋洋打盹的猫儿。
“啪嗒”,楚松言腰间一松,银制腰带落了地,殷白驹将头埋在楚松言颈间,双手不安分地在他腰间攒动,楚松言浑身一僵,殷白驹在褪他的衣服。
楚松言有些坐立不安,他浑身绷得如拉满弓的弦,方才的游刃有余现下荡然无存。
楚松言这才发现这个小倌身材魁梧得很,骨架很宽,殷白驹趴在他身上,身上男子独有的幽深气味混合着一种好闻的冷花香包围了他整个气息。
“公子是喜欢这样吗?”殷白驹将手探进楚松言的下身,他手上有茧子,划过楚小公子娇嫩的皮肤,引起楚松言一阵颤栗。
那处被他摸得火燎般开始升温,楚松言面色潮红,在殷白驹的挑逗下几近要沦陷。
脑内仅存着的一丝理智拉回了楚松言,他奋力推开殷白驹,喘了口气,兀自捡起腰带戴好,然后拿出帕子细细擦掉那双被染了污浊的手,神情认真:“我不需要你做这些。”
真有意思,殷白驹勾唇。
“那公子要奴家做些什么?”
楚松言听此双眼一亮,明眸如星,熠熠生辉。
殷白驹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自己放在桌上的一把折扇。
2.
最近,都察史发现自己的弟弟开始频繁地往平康坊跑。
“松言……”都察史话未出口,一道残影就飞出了门。
“公子,今日是想看奴家转扇子,还是舞剑?”
这个小纨绔来平康坊居然真的什么都不做,那天晚上殷白驹给他转了整整一晚的扇子。
平康坊雅间内,殷白驹似无骨般倚靠在楚松言身上,这几日来,他装妖艳贱货越发得心应手了。
“你好重,”楚松言撅起嘴,推了推他,“给我剥葡萄吃。”
“好的,公子。”殷白驹顺从地起身。
他笑得脸有些僵,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这些天不是给这个小纨绔喂东西,就是摆弄那双手哄他开心,想他堂堂太子都没他活得这么矜贵。
殷白驹细致地用指尖剥下葡萄皮,那双线条勾勒流畅的手转动着红艳欲滴的葡萄,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指腹性感地流下。
赏心悦目。
楚松言眯眼带笑舒服地轻哼一声。
殷白驹将剥好的葡萄送到他嘴里,又开始浪起来:“吃葡萄哪有吃奴家好吃,公子真不试试?”
楚松言摇摇头,拿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腰,让他接着剥。
殷白驹坐回去,神情有些落寞地继续剥葡萄,他故意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果然引来楚松言的询问。
“怎么了,小白?”
殷白驹半天不答他的话,楚小公子有些慌乱地从榻上下来捧起他的脸:“谁欺负你了?”
殷白驹见势就往他怀里扑,抬起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满眼哀伤,要将楚松言的心都要看化了。
“张大人看上我了。”
一句话宛若巨石惊浪砸在楚松言心上,他带着丝侥幸问:“哪个张大人?”
“听说是什么户部尚书,朝廷上炙手可热的权贵。”
好得很!抢一个还不够!
这彻底把楚小公子激怒了,他搂住殷白驹,发现一只手揽不住他的宽肩,就双手拥住他,轻抚他的后背:“别怕,他不敢碰你,我有法子整治他。”
“公子——”殷白驹抬起头,一双勾人心魂的眼里满满崇敬爱慕。
“小白,我很喜欢你,”楚松言虚虚握住他的手,低头去亲吻他的指尖,缓缓抬起眸子,盯着他总是带笑的狐狸眼,眼里闪烁着的流光澄澈的庄严,“你可不能背叛我,也不能有事瞒着我。”
殷白驹心尖无端一颤,他直起身勾住楚松言的脖子,与他接了一个缱绻又绵长的吻。
“奴家的一切都是公子的。”
楚松言走后,躲在暗处全程目睹完太子殿下“精彩表演”的云影,几近石化。
他心怀忐忑地走向殷白驹,感觉自己随时都能被灭口。
“这几日,派人盯着他。”不带丝毫情欲的声线,是一贯的冷然。
云影佩服自家殿下,情绪转换一级高手。
“殿下,户部这个老东西我们手上已有他的大半罪证,只需一个契机就能推倒他,您何必委身……”云影的话戛然而止,他立刻跪倒在地,“属下该死!”
他是不想活了吗?怎么能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
殷白驹轻笑一声,没在意方才云影的失言,他抬起那双修长如玉的手反复用眼神去描摹,悠然道:“你以为我真是为了利用他找那个老东西的把柄?”
云影脑子里嗡嗡响,殿下金尊之躯何须至于用这般方法,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云影脑内滋生:殿下喜欢楚小公子!
“他很有趣,”殷白驹懒散道,“整日与那些老东西虚与委蛇,难得寻到个乐子。”
那您这乐子找的真是新奇!
“他一点警惕性都没有,至今都没发现一点端倪。”殷白驹说,“跟只小呆鹅一样,很干净,我看着舒心。”
云影忍不住:“万一楚小公子有一日发现您的身份呢?”
太子殿下接着语出惊人:“他很喜欢我。”
这种整日寻欢作乐的纨绔公子哥随口说的混话殿下居然也能信?!
情寇初开的太子殿下真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