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心悦之,长夜未央
飞雪如玉沙纷纷扬扬而下,银霜遍地,洁白无瑕。
往日繁华热闹的街市此时一片冷清,可大雪地里,却有一人直奔无忧阁而去。
无忧阁的门前挂满了大红灯笼,点点烛火成了这昏沉沉的寒冬里唯一一点暖色。
阁内却是一片喧嚣,有笙歌悦耳从厚重的门里隐隐传到寒风凛冽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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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公子啊,您怎么又来了,这大冷天的,乐玦他不见客。”无忧阁的老鸨金牡丹迎上去对来人无奈道。
这宋小公子看上了这无忧阁的头牌,整日往无忧阁跑,一来就塞一大堆银票,点名要乐玦。可这无忧阁内上下的人谁不知,乐玦只接御史大夫安家公子一人的客。
可无奈这位宋小公子,她金牡丹也得罪不起,宋小公子的哥哥是宋大将军,才打了胜仗迎娶了安乐公主,是最最金贵的驸马爷。且不说宋小公子出手阔绰,就凭他宋家的名号,也不是乐玦一个小倌得罪得起的,可乐玦偏生就对宋小公子毫无兴趣。
宋青玉好看的眸子上附了一层白霜,他听闻此话眨了眨眼,眼眸一片湿润,看上去人畜无害。他来时也许是走得急忘了拿伞,发丝间里别着雪点,纯白的狐裘领子里也藏了一圈雪,此时被无忧阁地暖的热气暖融成雪水,滴成一串晶莹的水珠子落在撒花毯子细密的绒毛里。
“你这无忧阁又没闭门,乐玦为什么不能见客,我告诉你,我今天要是见不到乐玦,我就待在你这无忧阁不走了!”
宋青玉摆出凶狠的表情来。
金牡丹冷汗直流,这别看宋小公子一脸好说话的样,可这缠人的功力最是深了,每每见不到乐玦,便放狠话说要拆了无忧阁,可也只是做做样子,他对乐玦极其有耐心,还曾说要为乐玦赎身,这般上心,貌似还真喜欢上了一个青楼小倌。
正在宋青玉和金牡丹纠缠时,一人从二楼阶梯缓缓而下,他上身穿着冰蓝色丝绸的料子,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外罩一件深绿色的孔雀裘衣,明明都是淡雅的色彩,可偏偏此人生了一副祸国殃民的容颜。只是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就透露出一股子魅惑来,这一身的搭配看样子就是个艳丽的贵公子哥。
“又在吵什么?”乐玦虽长相艳丽,可声音却算不上魅惑,甚至有些冷冰冰的,尤其是对着宋青玉的时候。
“乐玦!”宋青玉看见乐玦走来,双眸一下子明亮起来。
乐玦像是没看见有宋青玉这个人一般,从他身侧快速走过,就像一道凉凉的风毫不留情掠过。
他只在说话时稍稍停留了一下,是一句毫无温度的话语:“宋小公子要是想待在这无忧阁,就请自便。”
宋青玉眼睁睁看着乐玦从他身旁走过,眸子里闪着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他小声问:“乐玦是不是要去找安家的那公子?”
小公子委委屈屈的低了头,一半如玉的脸埋进了纯白的狐裘领子里,只留一双湿漉漉的眸子,那落寞的神情,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安慰他俩句。
金牡丹忍不住叹了口气,乐玦出去肯定是去找那安家的公子了,可这宋小公子也实在看着可怜,于是她道:“怎会,这样冷的天,乐玦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要出去办。”
“宋公子,无忧阁的头牌也不只乐玦这一个,里头的人个个容颜姿色都不错,不如……”
“你别说了,我只喜欢乐玦。”宋青玉瞪她一眼,扬起头,一字一句道:“我同你们无忧阁的客人不一样,我说只喜欢乐玦,就只喜欢他一人。”
宋小公子满脸写着认真,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有那么一瞬让金牡丹分了神。
可乐玦是个男子,身份又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青楼小倌,就算宋青玉再喜欢他又能如何?
寒冬白日里天光黑得早,不过申时,已经笼下一层黑云,已有要席卷整个天地的趋势。无忧阁内此时客走茶凉,只余几个清理打扫的人,一眼望去,人影稀稀拉拉,而坐在中央的宋青玉格外打眼。
金牡丹头痛的盯着宋青玉痴坐着的背影,难言的走过去,宋青玉本撑着手假寐,听到动静,眼皮微抬,睁眼张口第一句就是乐玦。
“乐玦回来了?”
“没呢,天这么冷,宋公子要不明日再来?”
宋青玉抬眼看了一眼金牡丹诚惶诚恐的样子,缓缓起身,一言不发向门口走去,金牡丹在背后才松了口气,就怕这宋小公子起了性子又要闹上一番。
刚踏出门,冷风便裹挟着雪粒子迎面而来,刺骨的凉,灰蒙蒙的一片,唯有如柳絮飘飞的雪刺眼亮人。
阵阵风霜吹得宋青玉神志清醒不少,但人还是恍惚的,他脚步熟悉地走向无忧阁的后门,眼前又被一阵飘飞不停的雪引去。
眼神逐渐空洞起来,思绪随风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