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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泪

浮世录缘起

2.

  大堂上,萧盟主满面春风的收着礼金,源源不断的人走进厅堂,拱手贺喜,满嘴奉承。

  楼夕颜攥紧了手心,横下心来,准备径直就冲向萧盟主。

  可还未迈开步子,以赛就扶住了她的肩,在她耳边哈气,“唉,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活活像一只在她耳边吐芯子的毒蛇,楼夕颜不经瑟缩了下脖子。

  趁着人多,以赛带着楼夕颜混进了宾客席上,随便挑了处位坐了下来。

  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麻痹了整个味蕾,从喉咙而下,冰冷的液体直灌心脏。楼夕颜掩着帕子轻咳了几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她只觉舌尖泛涩,感到不适,但握在手中的酒杯却不肯放下。

  以赛坐在她身旁,往口里扔着葡萄,一个个发紫的泛红似要滴出水的葡萄,从空中抛下飞落以赛口中。他嘴角擒着邪笑,食指轻拭嘴角的水渍,半侧躺在椅子上,格外引人注目。

  楼夕颜眼里浮起氤氲,单手托腮,“你不是侍卫么?”话语含糊不清,飘渺的犹如浮沉。

  但却传入了以赛耳里,他坐直了身子,学着楼夕颜的样子,单手拖着腮,“你刚说什么?”

  楼夕颜意识恍惚,痴痴的笑了起来,她抓住以赛的衣领,眼里的光泽像是比清泉还要清明,又像是比暗沼还要混沌,“我说,你不是侍卫么?”

  这一次比刚才的声音大了几分,以赛眼里闪过惊诧,继而又听她道。

   “以赛,我要你死,你不死,我就去死。”楼夕颜嘴角上翘,字字珠玑,以赛眯了眯眼,折射出嘲讽的意味,可在她话落,心头却是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他及其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仿佛被人支配着情绪的感觉。

  “你杀不了我,你也不敢杀你自己,你敢去死吗?!”恍若来自地狱恶魔的声音,化身在人间。

  以赛修长的手抚上楼夕颜莹白的脖子,慢慢收紧,手指下是一道逐渐变红的棱子。眼睁睁看着她呼吸急促,以赛眼里的一抹嗜血一闪而过,可看见楼夕颜像是要合上了眼,他的心像是哪里一块被生生割裂,促使着他放下了手。

  可他忘了自己的衣领还在楼夕颜手中,即使被他掐住了脖子,可她的手却是愈发拽的紧。

  以赛刚刚松手,楼夕颜感到血液顿时回流,猛得一拽,将他拉倒自己的眼前,两人额头相抵,甘甜的酒气沁入以赛的鼻尖,他玩味般的将自己的身子又往前送了送。

  一把折扇陡然横在两人中间,一声脆响,成功的换回了楼夕颜的理智。

  “请问你们二位是何人?”

  萧索收回了折扇,向两人颔首。

  以赛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副桀骜不驯的做态,眼神不善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萧索一身白衣,谦和有礼,温润如玉,在楼夕颜眼里看来,与以赛一比,萧索就犹如天神的降临。

  楼夕颜双手推着以赛的胸膛,头低的厉害。

  她认识萧索,他是萧盟主的独子,父亲在时带她去萧府时,有过一面之缘。可现下,好在他没认出她来。

  “少爷,老爷叫您。”一个丫鬟打扮的人走过来,对萧索道。

  萧索的视线在以赛身上停留几分,随即跟着那丫鬟离去。

  楼夕颜松了口气,酒醒的同时惶恐不已:“对不起。”

  以赛摁着她的肩,转了一圈,站在她的身后,“楼小姐,我站后面就好。”

  楼夕颜嘴唇蠕动了几下,没有开口。

  “谢谢各位能参加我父亲的生辰,但此次的目的却并不只是为父亲贺生。”

  “如今魔教的势力已是蔓延整个城,今日邀请各位名门正派......”

  萧索站在台上说得慷慨激昂,以赛懒洋洋的靠着堂内的柱子,打了个哈欠,发出了不小的动静,为此引来了身侧人的注意。

  楼夕颜突然跌跌撞撞的往对面的一个席位跑去,抓住那位子上端坐的女子手腕:“朝...朝颜?”眸子和声音里皆是充满了不可置信。

  楼朝颜抬眼,也含了惊讶,“夕颜。”

  这一下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厅堂内的人的视线一下子全移到了楼夕颜的身上。有人高喊道:“这不是三年前楼家失火下落不明的三小姐吗?

    

 “是啊,是楼家三小姐。”

  

  “我见过楼家三小姐,是她,没错了。”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杂噪的争论声。

  当年楼家失火一案是魔教的人所为,只有楼家大小姐等几个奴仆幸存了下来,被萧盟主所收留,然而当时清理尸骸的时候,却唯独没有另外两位小姐的尸骨。要不就是化为骨灰,可这种可能极其小,毕竟灭火的时候也算及时,但还有一种可能,两位小姐都还存活。

  当时有流言说,两位小姐已投靠魔教。

  现在楼夕颜好端端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让人不得不怀疑。

  萧盟主缓步走到楼夕颜面前,温声道:“伯父从小看着你们姐妹几个长大,你是楼夕颜,告诉伯父你是怎么从大火里逃出来的,是谁救了你?”

  楼夕颜不敢直视这个虽然已过花甲之年却一副精明老辣样子的老人,她握紧手,打算按照以赛那套托词来搪塞他。可她心下又不安的很,她知道以赛肯定有什么计划,不然这又是哪一出的游戏。

  “本来想跟你们好好玩玩的,可老头你话太多了。”

  众人纷纷寻声源之处,只见以赛摇了摇头,一脸无奈之色,抱着一把大砍刀,倚在柱子上。

  “灵犀阁的大魔头!”人群中一个人大喊道。

  “咻。”一道飞镖从那人耳侧飞去,订在墙壁上,只留下了个银尖,其余全陷入墙壁,砸的四周皲裂。

  恰好楼朝颜就坐在那边上,她身侧的男子利索的就拔了剑。

  “以赛,看来你今天是来送死的!”萧盟主拍桌,一脸正义凛然。

  以赛状似无辜的笑了笑,他在想,没想到先喊出他名号的人竟是他安插的人,胆子不小啊。

  “那,废话少说。”以赛又拿了支飞镖在手中轻转,笑得轻松。

  在场一大半的人,拔了剑,剑光闪闪,寒气逼人。只不过,这些人将剑指向了萧盟主。

  以赛悠哉悠哉的向萧盟主走去,朝楼夕颜勾了勾手:“楼小姐,过来。”

  楼夕颜看得胆战心惊,正要挪步过去,却被楼朝颜抓住了手:“别去,姐姐会护着你的。”

  那一声像是彻底摧毁了楼夕颜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她失声痛哭,倒在楼朝颜的怀里,正好对着她的心脏,楼朝颜犹如蚀骨锥心。

  楼夕颜哭的撕心裂肺,将三年来的委屈尽数倒了出来,她紧紧抱着楼朝颜,即使是面对曾经嫉妒过的姐姐,她真的也不想让她再走了。她此时有很多话想说,可哭得不能自已,她曾经是那么骄傲,可如今撕下伪装的自己,在众人面前却是如此的不堪。

  这个拥抱并没维持多久,楼朝颜强忍着心疼,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柔软的头发,将她移了出来,向后面的男子道:“萧梵,你照护一下夕颜,我去帮忙。”

  萧盟主瞳孔放大,手指着以赛颤抖,怒道:“将他给我拿下,还有楼夕颜这个贼子!”

  场面一片混沌,兵器相撞的声音入耳铮铮的响,原本喜庆的宴会瞬间变成了杀戮的战场。

  萧梵瞥了一眼楼夕颜,转眼看向了厮杀的人群,眉头微锁,对她道:“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帮朝颜。”

  后面半句话楼夕颜还未听见,萧梵就像风一样从楼夕颜眼前掠过,不带一丝温度。

  只剩楼夕颜一个人,她的眼里充满了惊慌,湿漉漉的犹如一只小鹿四下乱撞无措的样子。

  楼夕颜紧紧贴着墙壁,小心翼翼的移动,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厅堂,就一下子瘫软在地,她感觉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量。

  一双带着厚茧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她刚要开口道谢,可一股恶臭的酒气味扑入她的口鼻。

  她别过脸,可那人的手扯住了她的衣裳,楼夕颜胡乱推搡着他,可那醉鬼的力气出奇的大,他的手一点一点的攀上了她的脸:“真是个美人啊。”

  难闻的味道扑洒在楼夕颜的脸上,她的睫毛颤抖的厉害,她转身就要跑,可被一掌掀翻在地上,那人欺身而上,“刺啦”一声楼夕颜胸前的布料被他撕了开。

  她嘶哑着嗓音低吼道:“不要!”恐惧占上了楼夕颜的理智,她抖如筛糠,想要求救,可她不知道叫谁,“以赛,救救我,以赛!!!”

  没想到最后能叫的人居然是他,楼夕颜崩溃的撕打着身上这个人,然而却一点用也没有,那双罪恶的手在她的身子上游走,引起楼夕颜一阵阵的颤栗。

  突然间,她安静了下来,她摸到了那人腰间的匕首,楼夕颜眼角不断迸出泪来,她迫使着自己睁大双眼,发狠了力往人心口处捅。

  她感觉有什么温热粘稠的液体流遍了她整双手,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她蜷缩在地上,一双有力的双臂托了她起来,将她圈在臂间。

  楼夕颜看不清是谁,发了狂似的撕咬那人的手,萧索任由她咬着,一只手放在她背后,轻轻拍着。

  “不要过来!我叫你不要过来!!!”楼夕颜吼着,从萧索怀里翻滚在地,双手护在胸前,匍匐着往墙角爬去,把自己困在一个逼仄的角落,反反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恐惧生涩的动作像是在往萧索心上捅着刀子,他不敢上前,站在原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楼朝颜随即赶来,身侧不光跟着萧梵,还有一个女孩,和楼朝颜还有楼夕颜有七八分相似。

  地上是一片的鲜红,血珀当中躺着一个男子,她曾经最疼爱的妹妹此时疯疯癫癫的往墙上去撞,额头的鲜血红的刺目,楼夕颜像是毫无知觉的一下撞着一下,体内血蝙蝠横冲直撞,她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在地上疼的翻滚。

  楼朝颜几乎是瞬间被逼红了眼眶,她伸出手将楼夕颜抱在怀里,柔声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姐姐会护着你的,别怕,姐姐会护着你的……”

  姐姐?楼夕颜茫然的抬起了头,向四处望去:“月见?”是她的三妹。

  “是啊,夕颜再也不用害怕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仅仅只缓了几秒钟,楼夕颜又开始大叫起来,她像一只小兽一样嘶吼起来:“为什么?就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好好的,我却要遭受这么多痛苦!为什么?!

  她已经连眼泪都掉不出来了,楼夕颜开始神经质的笑了起来,“楼月见,三年前我为了逃出去,将你推进火里...可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你还好好的?!为什么你们不去死!”

  “为什么你们不去死!!!”

 “既然你现在好好活着,那是不是能放过我了。”

  “让我去死!算我求你们,让我去死。”

  楼夕颜软绵绵的靠在楼朝颜的身上,她真的不想再去挣扎了,一次次从泥潭爬起,再一次次的将她踹下去,可她仍然还是相信会有人来救赎她。以赛说她不敢去死,的确,她是不敢去死的,她总觉的她能冲出暗沼,会有人将处在深渊的她,拉上一把。她一直期待着,期待着,挣扎着……

  可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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