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骨03

秋言掂量着手里的秋水。

她知道，这一战谢长安根本不可能打赢自己。

须臾间，秋言突然察觉有一道犀利的目光射向自己。那是正和篁缠斗的一心。

这一眼似乎在警告这秋言，也是在提防着秋言。

一心对谢长安忠诚得让人觉得不正常。

尽管如此，这一眼却并没有让一心分神，他仍是与篁打斗得刀光剑影，凌厉的剑气将周遭的树木植被破坏殆尽。剑痕劈下，到处都是，任谁看了都知道这里发生了一场恶战。

然而两人并没有分出胜负。不仅仅是因为两人势均力敌，更是因为两人在各自的剑术造诣上都是顶尖，这一战也算是棋逢敌手，惺惺相惜，谁都是拼尽了全力，不肯罢休。

“谢长安，你可想清楚，你我这一战，也可谓是拼上生死的，败者只会成为对方剑下之魂。”秋言握紧秋水的瞬间，脑中一闪而过少年谢长安的身影。她依稀听到少年谢长安冲着自己笑得开怀，恍若听到他在喊：“小秋师父……”

这瞬间的恻隐，让她改变了主意。

谢长安连本命剑都不曾有，又如何与秋言比剑呢？难不成也像一心那样，折枝为剑不成？

“你没有剑，我以秋水还之，胜之不武。还是换一个吧”秋言淡淡道。

谢长安听了秋言的话，愣了愣，然后垂下眼睛。

他似乎笑了，是与他寻常带着的面具不同的笑，目光流转，终于像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了。

只是这一笑维持的时间十分短暂。

短暂到谁都没有看清，还险些以为是边上篁与一心的剑光晃了眼睛。

秋言手中的秋水已经因为四周的魔气大盛早已压不住性子不停作响了，锋利的剑刃在空气中闪过一道又一道寒芒。秋水有灵，听到秋言这般说道，自是不满意的很。

秋言低头看了一眼不断骚动的秋水，然后还是选择抬手，将秋水交予了在一边的云慕白。

“师姐？”云慕白傻眼了。

“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打败他。怎么说他也曾是一山掌门，胜我也应该胜得堂堂正正。”秋言看着谢长安的脸。这张脸分明与她的小徒儿一样，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完全和她的小徒儿是两个人。哪怕两人有着同样的模样，但是不同的命运让他们成了两个人。

“师姐你清醒一点啊，打谢长安这种人用什么君子手段啊！他害别人的时候可是怎么阴险怎么来呢！况且说比剑的是他，他自己寻死，你怎么还帮他续命吗？”云慕白抱着秋水嗷嗷直叫。

连谢长安停了都忍不住笑了：“是啊，我这种恶人，你还要手下留情吗？”

“即便不用秋水，我也照样可以赢你，我不与你比剑。”秋言十分淡然，她就那么空着两只手，看向谢长安，又重说了一遍。

“这样的话，那便如你所愿。”谢长安说罢，一道黑色的魔气直扑秋言的门面。

秋言侧身闪过，那道魔气穷追不舍。

她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道好看的弧线，与那道魔气拉开了一段距离。秋言回身，抬手，数道冰刃在她身后凝结。

“去吧。”秋言的手轻轻落下，仿佛围棋对弈中落下了一子。那些冰刃便如同射出去的利箭，直接冲进了谢长安的魔气之中。

那紧追着秋言的魔气躲也不曾躲，无声无息吞噬掉了所有的冰刃，看起来毫发无伤。

秋言却并不慌张。她在凌空点了几步，掠到距离那团魔气更远的地方。

再说那魔气吞了秋言的冰刃，竟然停下了进攻，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了，强行止住了它的脚步。接着那团黑雾胀了胀，然后“嘭”的一声炸开，无力的散落在四周。

秋言足尖轻轻点地，极为轻巧的闪到谢长安近身处，她伸出手掌，只见她手掌心中凝了极薄、却又极其锋利的一层冰。她以手掌为短刃，眼看就要碰到谢长安的脖子。

谢长安却没动。

秋言顿时觉得不妙，赶紧收了杀招，向后撤去。

可惜有些来不及了。

之前那些被秋言的冰刃击散的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谢长安身边，在秋言靠近的瞬间将她包裹住，像一匹柔软而巨大的丝绸，眼看就要将秋言缠绕。

秋言明白无法再躲。

她双手掐诀，地上突然生出无数条细长的藤蔓。这些黑色的藤蔓先雾气一步，将秋言笼罩，成了一个巨大的笼子，将谢长安的魔气隔绝在外。

魔气层层叠叠裹上了秋言的小笼，并且逐渐有越缩越紧的趋势。

那边一心与篁已经过了不下百招，司空婵和云慕白紧紧盯着谢长安，生怕一个不留神，又让他跑了。

魔气已经将秋言完全裹住，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已经看不到秋言催生而出的一道道藤蔓了。

谢长安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他似乎在等着什么。

“来了。”他低声道。

只见那本来包裹着秋言的黑雾突然像是遭受了什么可怕的打击，疯狂的扭动了起来，像是想要逃离。

从黑雾之中，像是燃烧起了一团火。

那是一团黑紫色的火焰，或者说，是一团不属于谢长安的黑紫色的魔气。

那是从岑霜处获得的， 魔族至纯的魔气。

血统杂糅的魔气在它一下，如同扔进烈火中的宣纸，瞬间被燃烧尽了。

黑紫色的火焰烧完了黑雾并没有散去，它们停留在空中，以秋言为核心，像是护卫着什么。

秋言催生的藤蔓开始缩回地下，将藤蔓中的人完全释放。

细长的月姬花伸出花藤缠绕着秋言的半边身子，她的双眼像是染含了一汪血一样，红的让人心惊。

她原本的衣衫换做了一身黑色的长纱外袍，雪白的足赤裸在空气中。她的双脚并未着地，一朵黑色的月姬花在她足尖即将触碰到的地面上绽放，将她整个托住。

完全魔化的秋言便这般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像一朵魔气四溢月姬花，妖娆的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