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35

纪禾说这话的时候，依然顶着的是清灵子的脸，让秋言分外不忍直视。

她不想在这样和纪禾纠缠下去了，但是怀中的谢长安状态却不容乐观。他脸色惨白，双目失神，似乎整个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从他的目光中，秋言看到了有什么东西挣扎着呼之欲出，那应该是谢长安记忆深处对未来那些时光的画面。

若是由梦境之外的谢长安去回忆那些时光，他必然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

但是眼前这个谢长安，是秋言带出来的谢长安，那些记忆冲击而来，他会撑不住的。

秋言甚至能感觉到，周围被魔气笼罩的荒芜梦境的边边角角已经在扭曲分解，岌岌可危。

秋言分心去看谢长安的瞬间，纪禾便趁机一击袭来。

秋言并没有抬头去看纪禾，这一击似乎就要打在她身上了。

纪禾顶着清灵子的脸，刚要露出一点喜色，却被另一个墨黑色的身影生生截断了。

是糖画仙娥。

她凄惨的只剩下一只手臂，但是因为秋言在附近，她可以源源不断从秋言处获得魔气，实力顿升，竟是接下了纪禾的这一击。

清灵子模样的纪禾瞪了糖画仙娥一眼，仙娥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表情——她只有这一种表情，属实有些惹恼纪禾了。

纪禾又向秋言几次出手，皆被糖画仙娥一一挡下。这数次以后，纪禾恼火万分，这糖画仙娥他若是不解决，怕是连秋言的身边都近不得。秋言的能力并不比现在的他弱，这更是让纪禾对能够附体秋言这件事变得充满诱惑。若是得了秋言的能力，他纪禾何愁不统一天下。

只是秋言强劲的实力也让纪禾难以对她动手，秋言现在之所以不敢在梦境中对自己动手，只是因为那边谢长安的神魂极为动荡，秋言当务之急是稳住谢长安，而不是杀他。况且梦境之中他并无实体，想杀也需要费一些心思手段，在这个时间里，足够谢长安恢复记忆然后崩溃的了。而眼前的万物是以谢长安的记忆搭出的梦境，若是他的神魂崩溃了，那纪禾便可以直接附体谢长安。所以秋言到现在还受困于谢长安，给了纪禾可乘之机。

因此，纪禾一边和糖画仙娥打将起来，一边继续用言语刺激着谢长安：“谢长安，你所能做的就是躲在秋言的怀里什么都不做吗？啊，不对，你做了，做了很多！你仔细想想，你要是想不起来，我可以帮你，你想想你知不知道一个叫‘清灵子’的人，你好好看看我的脸，你想想‘伏虎岭’这个地方，想想彤云顶上，你莫名讨厌的那一个个师兄的脸！好好想想！”

谢长安的身体抖了一下，显然他听到了。

秋言也没有闲着，她低头安慰着谢长安：“别慌。你先稳住，莫要受他蛊惑。之前有些事情一直没有跟你说，本想着不会有什么影响，可现在看来，不得不说了。”

谢长安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他猛地抬头，先是看了看秋言，又望向化成清灵子模样的纪禾，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我从未来而来，你正常应该经历的人生中，没有我。”秋言说罢，不忍心地闭上了眼。

她听到谢长安的呼吸乱得不行。

但是谢长安什么都没说，在等她继续。

“你本应受纪禾的蛊惑，成为你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你正在回忆起那些事对不对？”秋言看到谢长安微微点了点头。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像是要消失在空气中一样。

“没有人会是天生的坏人，李道正对你做了什么，纪禾对你许下了什么，都是让你成为那个你不喜欢的谢长安的原因。然而现在有我，长安，我相信你，一直信你。不管是之前彤云顶上那些为了构陷你的命案，还是我即将见到的你，我想相信你。”秋言温声道。

谢长安张了张嘴，他看了一眼那边和糖画仙娥缠斗得不可开交的纪禾，那魔尊已经没有心思顾他了，糖画仙娥并不好对付。

谢长安的声音哑得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他道：“师父，可是我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那么做，但是那个我，他很开心。”

“那我眼前的你呢？你会开心吗？”秋言的声音依旧很温柔，像是云间洒下的阳光。

“……我不开心，我不喜欢，我不想变成那样！”谢长安的眼圈红了。

“那就别听他的，稳住神魂，小秋师父自然会有办法的。”秋言冲他笑了笑。

谢长安却失了神。他的眼睛左右乱飘，似乎在记忆中看到了什么。

“长安？”秋言有些不安。

谢长安猛地一抬头，他的脸色依旧白得吓人，但是眼睛却很亮，亮得像是夜里的北极星：“小秋师父，你还记得你答应过弄蝶夫人的事吗？”

“什么？”秋言被他问得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突然就被谢长安推开了。

“魔尊禾，你便是这样兑现你我的诺言的吗？”谢长安冲着那团黑雾朗声道。

这声音落在秋言耳中就像是炸雷。这语气，分明是……梦境之外那个谢长安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