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言痛苦地用空着的一只手捂住腹部。
疼痛引发的泪水止不住顺着脸颊落下,却丝毫没有缓解疼痛的意识。
秋言感觉自己甚至像是要死掉了一般。
小小一间屋内,黑色的花开到荼蘼,散逸出幽香阵阵,只是短短一阵,那花开到灿烂至极之时,又忽然枯萎,花叶掉落得到处都是,花瓣干枯到像是水分尽失。整朵花迅速枯萎、衰老,一室盈香。
就在最后一片花瓣掉落时,花枝的主枝干因为失水而折断,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细微的声响。
秋言已经听不见外面万物发生的变化。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折骨断筋的痛感,和手中握着一只脆弱的兔爪。
又一阵剧痛袭来,汹涌澎湃。
这次不止是筋骨,秋言的每一寸皮肉都发出火辣辣的痛感。
像是被烈火烧灼过一般。
水……若是有水……
秋言迷迷糊糊的想着。
那被烈日晒干的痛感使得秋言抖得更厉害,之前那种深入骨缝的痒意却没消失,反而演变成另一种疼痛,像是要将她骨肉之中什么东西扯去一般。
秋言仿佛在幻觉中看到开在自己骨缝之间的那些细细密密的黑色藤蔓变得枯萎,像是随时要死去,但是它们的根却紧紧覆在骨肉之上,难以割舍。
那股烧灼感顺着皮肉终于蔓延到心肺。
秋言觉得自己像是沙漠中行走了许久的旅人,在烈日之下垂垂将死。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秋言的意识开始涣散。
她在幻觉中似乎看到了儿时的自己。
被母亲孤身一人养大的自己。
陪着母亲工作,看着母亲架构出一个又一个新奇世界的自己。
母亲身死,站在血泊中不知所措的自己。
得知父亲死讯的自己。
孤儿院中,被人群孤立无援的自己。
最后……是身穿清灵山弟子服,与岑霄并肩而立的自己……
岑霄……清灵……
秋言的记忆突然回转到初遇岑霄的那个瞬间,漫天的雷雨,自己运用不甚熟悉的术法,唤起一片水幕。
濒临死亡的威胁之下,秋言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幻境之中,她依旧像之前那样,试着去调动水系的灵力。
一次……失败。
不对,不是这样。
又一次……仍是失败。
空气中完全没有灵力涌动。
秋言大口吸着空气,那吸入的空气明明应是毫无感觉,秋言却觉得自己干渴的鼻喉之中像是被火撩过一般。
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秋言拼尽了全身的灵力,她甚至感觉自己的丹田中像是蕴藏了一团烈火,要将她焚烧殆尽。
“额啊!”剧痛使得秋言忍不住呻吟出声。
第三次!
随着秋言调动心法口诀,这一次终于有了回应!
一股汹涌的清泉从丹田之中喷薄而出,迅速流淌至四肢百骸。
成功了!
秋言瞬间感觉松了口气。
她闭上眼睛,任由额上的冷汗不住滑落。
水系的灵力仍在游走,所过的每一处,筋骨皮肉乃至内脏的灼热之感与痒意全部消失殆尽。那些仿佛开在骨缝中的花枝疯狂的吸收着流动过来的水之灵气。
这水之灵气充足饱满,花枝喝足了水安静覆在骨肉之上,不再作祟,像是折服,又像是依赖。
水系灵力运走一周天,秋言身上半点疼痛都没有。
在幻境中调动本来世界的能力已是不易,秋言冥冥之中感觉这是一道契机。于是她又一次闭上眼睛,调动水系灵力,游走经脉之中。
秋言看不见,以她为中心,整个房间之内凝聚了大大小小的水滴。这些水滴在空气中以星斗运行的方式游走着,仿佛三千世界。
水滴蔓延过那棵枯死的黑花。
一棵小小的枝丫从枯死的枝干顶端迅速长出,越长越出粗壮,最后竟是长得比之前断掉的那一截更结实修长。
枝干上又伸出无数个小枝,蔓延,生叶,开花。
不过短短瞬息,这花竟是开放出更多的黑色花枝,花枝招摇,无风而动,满室馨香。
第二个周天运行结束,秋言睁开了眼睛,空气中悬浮运行的水汽刹那间消失无踪。
她低头,只见手中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她握着的那只兔爪,而对一切毫无知觉的兔子样的白芷还昏迷着。
秋言简单的巡视了自己的身体,一双好看的眉目微微皱起。
之前她只能感受到空气中水流暗暗涌动的力量,而现在好像多了什么。
她能嗅到花枝的味道,那黑色的花带着妖异的气息,危险而迷人。
不止如此,她甚至似乎能感觉到窗外大雨之中,那些泥土之下的植物,挣脱土地束缚的声音,吸收雨水的声音,蓄力破土的声音。
身体中,以前游走的水之灵力还在。不仅在,与之相伴相依的似乎还有另一道灵力。
那道灵气有些弱小,紧紧依附着水的力量,像是从中而生出的一般。
秋言试着动用那股力量,但是那股力量却十分虚弱一般,还未等运行一周天,便逐渐停滞,反倒是水之力汹涌向前。
秋言只得停下,找机会再试。
毕竟,她眼下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
白芷兔子的样子让秋言看不清他到底如何,只是隐约觉得白芷似乎呼吸变得更加平稳了。
她试着调动水之灵力输送到白芷身上。
这次运行的十分成功。
甚至比秋言想的要更成功。
精纯而汹涌的灵力过渡到白芷身上,与之前雨落枯塘的感觉不同,那灵力不过片刻便充盈了白芷全身。
秋言手中握着的兔爪逐渐变得大,变得十指纤长。
不消片刻,白芷竟然已经恢复了人形,身体躺在床上,而一只手被秋言握住。
秋言的水之灵气在白芷身上运行了一周,秋言隐隐感觉白芷身上的妖力在吸收自己的灵力,但是那些被吸取的灵力太过微乎其微,几乎对秋言构不成威胁。
她肉眼可见白芷的神情从挣扎不安变得安详,似乎不是重病,只是睡去了而已。脸上也有了血色,呼吸变得十分平稳。
秋言松了一口气。
她将白芷那只手放回了被子里,为白芷将被子盖好,转身要去端药之时,门突然被踹了开。
尹长风握着他那把利剑满脸严肃的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的是同样如临大敌的肃戒和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