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锋14

“阮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情绪都有些不满。

秋言见着人群都冲向阿阮去了，急忙从人群中穿了进去，挡在阿阮面前，护住阿阮不让人碰到。

阿阮道：“诸位，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接下来要说的，大家或许会有些害怕，但是请务必要配合我。”阿阮的声音响起，他用了妖力威压，人群顿时噤若寒蝉。

“有昏迷的病人，扶到我面前。咳血的站其后，咳嗽的站最后。”

“若以上三种都无的，站在门口，不要出去，也别往前走。”

阿阮话说完，人群中一片质疑，没有几个人动。阿阮也不急，就静静等着。

一位书生打扮的人忍不住问道：“阮大夫，这究竟是怎么了。”

阿阮笑笑：“我说了你们不要怕。这很有可能，是一场瘟疫。”

人群中静默了一瞬，然后哗然声四起，楼里一时喧闹至极。

“瘟疫？怎么会有瘟疫！”

“真的是瘟疫吗？这阮大夫看得年轻，可别是唬我们的。”

“呜呜呜，我娘已经在咳血了，怎么办，真的是瘟疫吗？”

“都让一让，让我去前面先排着，我要先看医生！”

他们还欲吵着，秋言忍不住道：“请都静一静！阮大夫会想办法的，大家冷静一下！”

然而她的声音太过微弱，淹没在人群中。

川穹一开始也是跟着愣住，随着秋言的声音响起，他才逐渐反应过来，也跟着道：“不要吵，不要吵，听阮大夫的。”

阿阮的声音响起：“此瘟疫并非无可解，我可以为大家医治，且不收诊费，谁要第一个来？”

他这次没用妖力，但是却有人听清了，人群又沸腾不止，质疑声不绝于耳。

“我相信阮大夫，我来！”

是那个书生。

众人静默了，他拂开众人，走到阿阮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阮大夫。我昨日便有些不适，今晨起来开始呕血，我相信阮大夫说的话，我愿意一试。”

阿阮隔着蒙眼布巾看他。这书生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混着血腥气，一双眼睛极亮，却难以让人忽略眼下的乌青。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步履也有些虚浮。

阿阮话不多说，回了一礼以后，抬手拂上那书生的手腕。

众人都没说话，却都是紧张地看着书生与阿阮。

阿阮默默催动妖力，沿着书生的经脉游走。

不一瞬，众人肉眼可见，那书生的脸退了青色，人也似乎精神了不少。待阿阮移开手以后，那书生竟和进来时状态完全不同。

众人讶然。

那书生自己似乎也很惊奇，他不敢相信一般盯着阿阮拂过的手腕，盯了片刻，抬眼复又看向阿阮：“敢问先生，这是什么治疗手段。”

阿阮也不隐瞒：“确实并非凡人手段。在下曾师从彤云顶，学过些许仙术。”

人群中又是一阵议论。

“这阮医生竟是彤云顶的弟子吗？”

“彤云顶是什么啊？”

“嗨，你这都不知道啊？彤云顶是西边一个顶厉害的门派，里面各个都跟神仙似的！会飞呢！”

“是修仙弟子！那这位阮大夫用的岂不是仙术！”

“所以阮大夫穿成这样是不是也是保持仙人的神秘感啊？”

“神仙还能骗人吗？那真和这位阮先生说的一样？我们这里是瘟疫？”

这些议论那书生也听到了，他又问阿阮：“阮先生之医术在下已见识过。我也确实感觉身上并无不适。若阮先生真是彤云顶的弟子，那么这瘟疫眼下只有阮先生能帮我们了。”

阿阮点了点头：“必当竭尽全力。”

那书生道：“阮先生可有什么，能需要我帮得上的。”

阿阮露出一丝有些苦涩的笑：“先生怕是帮不上我。这瘟疫极凶，且蔓延很快，且眼下可能只有我能解。若是能封城最好，可惜怕是有些困难。”

那书生听了，竟然笑了：“别的不好说，封城一事，恰好我可以帮得上忙。”

阿阮惊异。

那书生接着道：“区区不才，正是这小城的县官。封城一事我这就吩咐下去，医治一事就麻烦阮大夫！”

他说着，又向阿阮行了一个更大的礼，然后极为潇洒的走向门前，向秋言点头示意以后，转身开门、关门离去。

众人还一时难以接受这么多信息。阿阮却不能再耽误片刻，他温声问道：“所以，下一个谁来？”

————————

天色灰暗，蝶隐踪里的热闹逐渐散去。

阿阮向众人保证，已经治愈的人不会再次沾染“瘟疫”，那些人才将信将疑的散去。

秋言送走最后一个痊愈的人，刚关上蝶隐踪的门，就看到阿阮像是支撑不住了一般倒了下去。

“师兄！”秋言惊呼，几步窜了过去。

阿阮覆在眼上的黑布在秋言扶住他的瞬间掉了下来，苍白若纸的脸色看得令人心惊，阿阮一向嫣红的唇也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小言儿别慌，我有点晕罢了，让我歇一会，歇一会。”阿阮坐在地上，上半身靠在秋言怀中，闭着眼，气若游丝地说着。

“小言儿……”川穹也哒哒哒跑过来，手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秋言看去，竟是那盆不知名的黑色的花。

“小言儿，这个放阿阮这里一会儿吧。虽然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师父说过这东西可以治灵力散乱，应该就是阿阮现在这个样子了。”川穹有些紧张，手里那盆花这几日被他照顾得很好，花枝蔓延开来，布下一片黑云一般。

“多谢川穹师弟了。”秋言对他感激地笑笑。

阿阮似乎也要说什么，川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小阿阮别说话了，多休息一下。你要是在这里睡着了，我和小言儿可没法将你抱上楼。”

阿阮听到了，实在是无力应答，于是勾起一个感激的微笑。

川穹收到这微笑，嘿嘿一笑，哒哒哒又跑走了。

秋言抱着阿阮坐在地上，现在她这具身体没有半分灵力，完全帮不了阿阮，只能静静陪着她。

二人身边，那朵黑色的花，静静看着。

阿阮休息了许久，才又睁开眼睛，红色的眸子里满实疲倦：“言儿，扶我起来。”

“好。”秋言应声将人扶起，阿阮大概是一身妖力都耗得差不多了，他起来的瞬间连之前幻化出来的黑色斗篷都消失不见了。

秋言扶着人，一步一步地走上楼。阿阮毕竟是个成年男子，现在几乎脱力一般被秋言扶着上楼，两人磕磕绊绊，终于到了阿阮的卧室。

疲倦至极的半妖刚一躺下，几乎就陷入了昏睡。

秋言洗了个布巾给阿阮擦拭脸颊，见阿阮睡得沉，眉宇间还有些不安。她想了想，下楼将那盆黑花又搬了上来。

秋言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叹了口气，也不敢再离去，便坐在阿阮卧室的桌边，看着桌上燃着的灯花，昏昏欲睡。

————————

秋言是听到床上的响动醒来的。

“师兄，你要什么？”秋言见阿阮起身要下床，赶紧赶过去。

“我……想喝些水。”阿阮仍是有些虚弱。

“你躺好，我去给你倒。”秋言说着便跑向之前自己休息的桌边，给阿阮倒了杯水。

阿阮就着秋言的手将水喝了个赶紧，缓缓吐出一口气。秋言扶着又将人放躺下。

阿阮闭着眼睛，秋言以为他又睡了，便打算回桌边。刚一坐下就听到阿阮道：“言儿回去睡吧，我自己可以的。”

秋言摇摇头：“算了，把你一只小兔子留在这儿，我不放心。”

阿阮似乎轻笑了一声：“我又不是真的小兔子，我可是兔妖，或许还是会吃人的那种。”

“哦，吃吧。小孩要不要？我把川穹给你捉来。”秋言满不在乎。

阿阮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屋里一时无言。

又过了许久，秋言听见阿阮道：“言儿，明日记得喊我起来。”

秋言皱眉：“你还要接着去解咒？”

阿阮道：“不过昨日一日，城里便多了这么多人。若是再拖一日，怕是会越来越多，倒不如一口气解决，再彻底休息。”

“可是师兄，你的身体……”

“言儿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是知道轻重的。”阿阮的声音有安慰人心的力量，“况且，那位大人答应了封城，明日你代我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封了，若是封了便更好办了。至少这个城，我保住了。”

秋言咬了咬下唇，不知如何阻止阿阮，最终只得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