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金坐在床上,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突兀开口道。他知道这种行为有点诡异,但是他分明察觉到身边真的有东西,他周围所有人都能看见他,就金看不见。
金也问过别人不觉得很诡异吗,别人反而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为什么?就好像所有人感知都被模糊了一样,对于金身边出现的东西觉得理所当然,唯独金一头雾水,甚至觉得有点害怕。
桌子上的纸笔突然飘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人拿起它们。金害怕却又好奇这个跟在自己身边的东西到底想干什么,他是鬼吗?还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
笔自动在纸上动起来,金接过飘过来的纸。上面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字。
『你猜。』
字如其人,从字猜出这个生物应该挺有傲气的。确实,他也试图打听过跟在他身边的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别人尽管很纳闷他为什么不自己看,也告诉他是一个金发金眼的人。尽管金觉得是鬼,但是在别人看起来就是人。
“我猜不出来啦。”金挠了挠头,“不过你应该不想害我,不然早就害了。”
纸又飘走了,被翻个面。重新写上了字。
『万一我想害你呢?』
“我觉得你不会。”金确实害怕这个莫名其妙出现他身边的鬼会害他,但是有种莫名的直觉,就像是他本能觉得这个鬼对他无害,而且似乎还挺喜欢他?“我觉得你挺喜欢我。”
纸被狠狠抽走,纸张后面的字被狠狠划去,添上了新的字。
『我才不喜欢你。』
又傲娇了。
金想。
想完这个念头下一秒,金愣住了,他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个念头,他难道认识身边这个鬼吗?可是从小到大的记忆里告诉他不认识金发金眼的人啊。
“我是不是认识你啊?”金怕鬼不够写字,从床上起来,去书桌抽屉里掏出一个空白的本子。“这个本子给你写。”
本子在桌面像是被风吹动一样,翻开了空白的页。笔自己动了起来,如同真的有人在写他一样。金已经不害怕了,反而好奇地往前趴,笔却突然不写了,轻轻抵住他的额头把他往后推,看似不想让他看他写字,实际上根本没用多大的力气。更像是玩闹一样。
“好啦,让我看一下也没关系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金清楚这个鬼对自己没威胁以后,更大胆起来。“你叫什么啊?我叫金,虽然你可能已经知道了。”
笔动了起来。
『嘉德罗斯。』
“嘉德罗斯。”金的眼神中出现一丝茫然,很快消失。“我好像不记得这个名字,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我身边,要不然我们做个朋友?”
金话音刚落就被笔狠狠敲了脑袋,金捂着脑袋委屈巴巴:“你干嘛啊?!”
笔退回本子的位置,写了一行字。
『谁想和你做朋友!』
龙飞凤舞的字迹透着一股气急败坏的感觉,金有点莫名其妙,怎么就生气了?
“你不和我做朋友啊?”金抿着唇瓣,心里莫名有点委屈。“不和我做朋友,你为什么要出现我身边啊?”
笔顿时停住了,在空中转了一圈以后,重新写了一行字。
『不告诉你。』
“噢……让我猜猜,没准我以前不认识你,但是你认识我,对我求而不得!对不对!”
笔又狠狠敲了一下金的脑袋。
“哎呀别打别打。开个玩笑嘛。”金捂着脑袋往后退,笔又开始写字了。金赶紧跑回来看,“你又写什么啊……”
『你对我求而不得才对。』
『我可不喜欢你。』
“哈哈哈哈哈哈我对你求而不得,你在开什么玩笑。”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反问道:“既然我对你求而不得,我怎么还不记得你啊?我可不记得一个叫嘉德罗斯的人。”
笔在空中停住了,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像是握着它的人已经握不住笔了。金下意识心里不舒服,他摸着心脏的位置,觉得开始疼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犯心脏病了吗?可是他没有心脏病啊。
“你,你别抖啊。”金紧张地想要抓住笔,却发现笔自己掉了下去。“喂……我是不是开玩笑有点过分了,可是我是真的不记得你啊。”
笔被重新拿了起来,对面的鬼又开始继续写起来。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不需要记得我。』
对面的鬼写完这行字,就自暴自弃地把笔扔到一边去。
“是不是我把你忘了,你不开心啊?”金有些无奈,用哄孩子的口吻哄着对面的鬼。“好啦,要不然你给我点提示,没准我能想起你呢。”
笔重新飘了起来,翻开了最新的书页。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你真的想记起来吗?』
“我想记起来,不管我是忘记你了,还是根本不知道你,但是你既然出现在我身边了,我总要知道一下我身边跟的到底是谁?对吗,嘉德罗斯。”
金郑重地叫了对面鬼的名字,像是一种无形的咒语一样,让金第一次看清对面鬼的样子。尽管时间很短暂,只有短短几秒,他也看清了。对面的人金发金眸,面容俊美,身形高大。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复杂。他的身影透明,仿佛很快就要消散。金试图抓住他,却抓到了空气。
抓空了。
尽管很快就看不见了,金还是牢牢记住他的样子。也在自己的记忆搜索了一遍,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笔再一次写下了字。
『好。』
01
嘉德罗斯告诉他一个地点,是盛世公园。距离金目前的家不远,公园附近还有球场,经常有人来踢球玩耍。金坐在公园长椅上,买了两杯饮料,递给身边的嘉德罗斯。虽然他看不见嘉德罗斯,但是别人还是看得见嘉德罗斯的。金想想也挺纳闷的,为什么就他看不见。
“这里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认识的地方。』
嘉德罗斯写完把本子递给他。
在周围路过的人看起来就是俩个好好的小伙子坐在那不讲话,非要靠本子说话一样。还有个小孩子牵着自己妈妈的手问那两个大哥哥为什么不说话要用本子写字啊?
“估计大哥哥们有秘密不方便说吧。”女孩妈妈回答道。
金:“……”
不,只是他单纯看不见嘉德罗斯,也听不见他说话而已。
可是这话说出来别人非把他当神经病。
金也对嘉德罗斯写的话很费解,什么叫他们认识的地方,他们难道在公园里认识的?然后金把嘉德罗斯给忘了?
总有一种渣男的感觉。但是嘉德罗斯这种外貌的人,他应该不至于忘了才对。
“我觉得吧,你长得那么好看,我不应该忘了你才对。”
『我也觉得我长得好看。』
金:“……不是,我就那么一说。”
这鬼可太不谦虚了。
“所以我俩咋认识的啊?你说说,我没准可以想起来。”
笔记本在金眼里飘了起来,虽然在别人眼里可能就是嘉德罗斯拿起了笔记本走了起来,但是在金眼中就和灵异事件一样。他啧啧称奇,却又跟上了嘉德罗斯的本子。来到了球场隔离网面前,金伸手扒拉住隔离网,侧头看向笔记本的方向。
“我俩打球认识的?”
『嗯。』
“噢,我觉得与其我这样猜,你还不如直接告诉……”金的话语卡了,他眼神顿时空洞起来,盯着球场的一幕陷入了记忆里。
【“喂你打球好厉害啊!能教教我吗!”
“我可没兴趣教一个渣渣。”
“你说谁是渣渣!”金气呼呼地追上了嘉德罗斯,嘉德罗斯胳膊里夹着球,不耐烦地转过头来。“谁应谁就是。”
“我才不是渣渣!我可以学的!而且我学东西很快的!”
“噢。”嘉德罗斯兴致缺缺地点了点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能教教我吗?”金期待地盯着嘉德罗斯,嘉德罗斯却摇了摇头,转身就走。“都说了,我可没兴趣教一个渣渣。”
“那,如果我能在三天内学会呢?”
嘉德罗斯停下了脚步。
“这样的话,你可以教我吗?”】
“那个记忆……是什么?”金回到了现在,他的手还扒着隔离网,他颤抖着声线转过去看笔记本的方向。笔记本再次写起了字,递到他面前。
『你想起什么?』
“我,我想起来我让你教我打球。对了,”金像是缓过来了,他有些好奇地问:“我真的三天内学会打球了吗?我那么厉害?”
笔停了一下,又刷刷写起来。
『啧,算是吧。』
“喂喂喂你这么嫌弃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啊?!”金就算不听嘉德罗斯说话都知道他口气多么勉强,找回了一点记忆让他对嘉德罗斯更亲近了。“所以我们应该是朋友?”
『不是。』
“不是朋友?”金有些纳闷,“那是什么?好兄弟?”
『谁和你是兄弟。』
“不是朋友,不是兄弟。”金开玩笑道:“总不能是恋人吧。”
笔停住了。
心跳如鼓,金一瞬间觉得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张了张口很想缓解下气氛,却被自己说中的猜测给震惊到了。
假设,假设他们是恋人关系,那他为什么会忘了嘉德罗斯呢?
为什么嘉德罗斯又会是现在这样?只有他看不见他?
如果找回了全部记忆,那嘉德罗斯会,怎么样呢?
金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这一刻他害怕了。他真的害怕了,在知道自己身边跟着嘉德罗斯那么奇怪的鬼他都没那么害怕,这一刻仿佛铺天盖地的恐惧都笼罩了过来,只要他揭开了神秘的帷幕,真相就会出现在眼前。可是他揭开帷幕的手都僵硬了,他根本没有揭开的勇气。
“嘉德罗斯,你说,我要不要继续找下去?”
笔停住了一会,慢慢动起来。
『可以不找。』
“不了。”金平稳了心态,他转过头去看向旁边空无一人的位置,他知道嘉德罗斯在那。“我想找回来。”
他不想忘记嘉德罗斯。即便嘉德罗斯可以这样一辈子陪在他身边又如何,以他永远不记得嘉德罗斯为代价吗,把嘉德罗斯束缚在他身边,这样对嘉德罗斯一点都不公平。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肯定也不愿意被这样束缚在金身边无法离开吧。
金故意忽视心里泛起的伤感,带着嘉德罗斯前往下一个地点。
“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02
下一个地点是金很熟悉的高中学校。
他毕业已经很久了,以前熟悉的学弟学妹早就离开学校了。好在保安对他还有印象,听到他来看望一下母校就放他进去了,嘉德罗斯跟在他的后面,插着兜,心里复杂的一时说不出话。他也很久没来这个地方了,尽管这是他和金正式确定关系的地方,但是因为工作忙碌的缘故他很少抽出时间到处逛逛。
“你和我一个学校的啊?”
走进去以后金才歪着头看向笔记本方向,有些好奇:“这里有什么关于我们的记忆吗?”
嘉德罗斯拿着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写上了字。
『操场,教室,很多地方。』
他们是校园恋爱走到社会,校园青涩的爱情是他们的初始。
“啊……”金的表情瞬间出现一丝尴尬,小声地凑近笔记本说出虎狼之词:“我们做过那么多地方?啊我就开个玩笑!”
嘉德罗斯的笔再次敲在了金的脑袋上,要不是嘉德罗斯没办法直接触碰到金,他肯定要给他脑袋一个爆锤。金并不知道此刻在他眼里隐形的嘉德罗斯耳尖都红透了,要是知道肯定会嘲笑他的。
『别想太多。』
金拿着笔记本看了一眼,撇撇嘴:“知道啦。”
记忆在回到高中校园的时候开始慢慢回归,金和嘉德罗斯走到学校的角落就浮现了一段记忆。
【“嘉德罗斯,你翻墙为什么那么熟练啊?!”穿着校服的金还很稚嫩,少年人身材修长,金发碧眼的少年左顾右盼了半天才敢把手伸向了围墙。少年时代的嘉德罗斯比起现在的嘉德罗斯更为年轻,年轻也代表着年少轻狂,翻墙这种事情说翻就翻了,半点犹豫都没有。
“怎么?你怕了?”
“我才不怕!”金咬着牙,用力一蹬也爬了上去,结果一个没站稳差点从墙头掉下去。还是被嘉德罗斯抓住了手臂给拉了上去,上去之后金捂着脸蹲在墙角,口中喃喃道:“我没脸见人了。”
“……啧,笨蛋。”嘉德罗斯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脸。“这样就没脸见人了?”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翻墙那么熟练呢?”
“这不是常爬你家的墙嘛。”
“……啊?我就说你每次进我家怎么进来的还能躲过姐姐!原来你每次都是翻墙啊!”】
金:“……”
『想起什么了?』
笔记本又被递到他面前来。
金一言难尽地看向笔记本,“我们约会真不容易,还要背着姐姐翻墙。”
笔记本停住了。
嘉德罗斯也僵住了。
怎么回忆的是这种记忆?!
“不过,挺有意思的。”金低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他还想看看有没有更多的记忆。
教室这个时候因为是周末没有什么人,金走到自己熟悉的班级窗户,往里面张望教室。就在他扒拉在窗户往里看的时候,记忆也再一次浮现了。
【“情人节,你没给我礼物?”嘉德罗斯一边手里抬着好几个礼物盒,另一只空着的手放在金的面前。“你的呢?”
“你都有这么多礼物还要我的干嘛啊?!”
“那不一样。”嘉德罗斯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你是我男朋友,当然要给我。”
“嘘嘘嘘你小声点。”金上前捂住了嘉德罗斯的嘴,小心地环顾一下四周没有人才放心下来。他盯着嘉德罗斯愤怒的目光,从背后拿出礼物盒塞到他手里,小声说道:“我送啦,我就送给你啦。”
“……我把这些还给他们。”嘉德罗斯沉默了一下,做出了决定转身就要走,被金哭笑不得地拉走了衣服。
“诶诶诶!没必要啦!!别人的一份心意就收着呗。”
“……你不吃醋?”嘉德罗斯挑起眉头,盯着金的回答,仿佛金的回答不让他满意就不让他走了。
“有什么关系。”金向后一坐,坐上了自己的桌子,撑着下巴对着嘉德罗斯笑,话语里满是自信:“即便他们都喜欢你,可是你还是最喜欢我啊!”】
金陷入了沉默。
其实他对于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从来没有过期待,从小父母离婚,他和姐姐一起生活,见识了周围太多破碎的婚姻,对于爱情满是抵触。他打心底觉得爱情是假的,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真爱,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真的爱一个人很久很久。
可是少年时代的他却那么笃定嘉德罗斯对他的偏爱,足以抵抗外界所有的诱惑。那么嘉德罗斯到底有多喜欢他,才能让他那么自信呢?
笔记本又像是刚才那样递到他面前,好家伙,话都没变,就把刚才写的又递到他面前了。
『想起什么了?』
“想起你肯定很喜欢我。”金说完以后就赶紧条件反射捂住了脑袋,就怕笔落下打他。结果半空中的笔顿了一下,居然开始写字了。
『倒也没错。』
“居然承认了?!”
接下来他们去了操场。
操场的记忆在金踏入了操场之后就开始涌现。
【“嘉德罗斯!”
金提着刚买来的矿泉水,跑到热闹的人群里来。嘉德罗斯刚好站在里面,鎏金色的眼眸侧头看他,示意他说话。
“我这次和格瑞他们打比赛,”因为人群太过喧闹,金只能尽可能贴近嘉德罗斯,和他咬耳朵。“要是赢了,你当我男朋友怎么样?”
“行。”】
金:“???”
什么,是他告白的?
“是我先告白的啊……”
“对。”低沉磁性的嗓音突兀出现在他旁边,金吓了一跳,转头还是看到浮在空中的笔记本。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试探道:“是你说话吗?嘉德罗斯。”
“不然还有谁?你吗?”嘉德罗斯嗤笑了一声,回头遥望着操场。“现在就可以说话了,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说什么?”嘉德罗斯最后的话实在太小声了,金没有听清,他想要靠近嘉德罗斯却被笔记本挡住了脸。“走吧,下一个地方。”
“噢……”
金和嘉德罗斯陆陆续续走过校园每个地方,找回了不少记忆,随着记忆逐渐回笼,金已经记起了他们高中的全部记忆,但是疑惑也更深了。这么重要的记忆他为什么会忘呢?嘉德罗斯为什么会以鬼的状态出现在他的身边呢?
“嘉德罗斯。”
“嗯?”
“如果我想起了全部记忆,你会怎么样?”
笔记本停在了半空中。
金还不能看见嘉德罗斯的位置,只能依靠着笔记本分辨。嘉德罗斯拿着笔记本,沉默了一下,这才转头看向他问道:“你想结束吗?”
“不,我还是想找回记忆。哪怕……”
哪怕最后的结果不怎么好,他还是想要找回那些记忆,而不是他从此遗忘了嘉德罗斯的存在,嘉德罗斯却要背负着所有记忆被迫束缚在他身边。
“走吧,去我家。”
金有一种直觉,他们能够相处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想起来。大学的位置太远了,肯定去不了,那就去他家找一找失去的记忆吧。
03
秋今天刚好在家。
金事先打了招呼,秋围上了围裙给他们俩个做好了饭。金亲昵地和秋撒娇,却被秋好笑地抵住了他的额头,话语里满是纵容。“好啦,金,别撒娇了,嘉德罗斯还在呢。”
“我知道他在啊,可是姐姐,我们好久没见啦。”
“你们结婚了那么久也没来看看姐姐,还以为金把姐姐忘了呢。”秋把饭菜倒出,一边和金说话。却没注意到金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动作僵硬地把脸转向桌上的笔记本,用口型示意道我们结婚了?
好家伙,他直接好家伙。
高中还在谈恋爱了,到姐姐这边就直接结婚了。
嘉德罗斯:“……”
你又没问。
知道嘉德罗斯现在也不方便和他说话,他和秋简单说了几句话,就让嘉德罗斯跟着他到房间去。笔记本比他还熟悉去房间的路,金眼睁睁看着笔记本停在门前,扭开门把手打开了门。
“不是,为什么你能碰到笔,能碰到本子,甚至还能碰到门,就碰不了我呢?”
“我怎么知道。”
“那你对我房间的位置可真熟悉啊。”
“……毕竟没少去。”
金:听起来你还挺自豪。
金的房间就在一楼,窗户打开就是外面的庭院,因为没有防护栏,所以从窗户跨出去就能到外面的庭院里。嘉德罗斯高中的时候也经常半夜翻墙来金房间,金虽然好几次都在好奇嘉德罗斯到底怎么进来的,但是也有点猜测,以嘉德罗斯的性格他还真的有可能是翻墙爬进来的。
就为了约会也是拼了。
说起约会……
【窗户被猛地打开,阳光一瞬间倾泻进来。嘉德罗斯坐在窗边看书,看都没看窗外一眼就伸手抓去。却抓到了一朵玫瑰。
身材修长的金发青年抱着一大把的玫瑰花,蔚蓝色的眼眸比晨曦还要耀眼。他笑容满面,将玫瑰花递到嘉德罗斯的面前。
“嘉德罗斯先生,情人节快到了,可以收下我的玫瑰吗?”
嘉德罗斯垂眸看去,盛开的玫瑰花送到他手里。一并将金的真心一同送上。
嘉德罗斯扬了扬嘴角,唇边满是愉悦的笑意。“好啊。”】
金:“……我好浪漫啊。”
天哪想不到他以前是这种人。
真会搞事情!
不愧是他!
嘉德罗斯这次问都懒得问了,和窗户有关的记忆太多了,和浪漫相关的,他印象最深的也就一件。
金坐到自己的书桌前,刚刚坐下去,记忆再次复苏。
【“我要给你写情书!写好多好多的情书!到时候等我们老了。我再一起寄给你。”
“我不介意现在看。”嘉德罗斯抢过金手里的情书,还没来得及看清第一行字,就被金红着脸给抢走了。“不行!不能现在看!现在看就没有意义了!”
“你写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嘉德罗斯抱着手臂,怀疑地打量着金抱着的情书。他总觉得金是不是在写他坏话,这小子可没在背后少说他坏话。
“哪有啊!嘉德罗斯你怎么思想那么龌龊!!我写的真的是情书又不是告状信!”
“噢,那就给我看。”
“不给!”
“拿来。”
“不给!”】
金:“……我觉得你好幼稚。”
“哈?!”
从秋这边出来以后,金也找回了不少记忆,很多都是他们之间相处的细节,也让他对最后一个地点起了好奇心,但是在即将离开那刻,他转过身,看向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看清身形的嘉德罗斯。他唇瓣动了动,艰难地挤出字眼:“嘉德罗斯,你现在是不在了吗?”
空气一瞬间凝固,嘉德罗斯侧头看去,金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扭头不让嘉德罗斯看到他眼底涌上的泪水,悲伤笼罩了整个心脏。他死死咬着牙关,才不让泪水落下来。
记忆里有多么快乐,多么幸福,现在回到现实以后就多么悲伤,多么绝望。金低着头抓着自己的领口,嗓音都沙哑了些许,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丝哭腔。“你是不是不在了啊?”
嘉德罗斯的心也开始泛着疼,他转身抱住了金,手臂却穿过了金的身体。他无法抱住他的爱人,哪怕给他擦擦眼泪都做不到。嘉德罗斯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状态,悔恨自己无能为力,他就不该任由金去想起记忆,这只会让金陷入再一次失去他的痛苦。
但是即便能够回到过去,但凡金真的向他请求想要找回记忆,他也舍不得拒绝他。嘉德罗斯以前习惯了满足金的任何要求,现在却连回到金身边这种事情都满足不了。
“别哭了,哭的好丑。”
“噗——”金破涕为笑,嘉德罗斯真的是一点都不会安慰人。哪有这样安慰别人的。悲伤被短暂冲散了,金走在前面,回头向嘉德罗斯伸出手。“牵不到也没事,我们继续找回剩下的记忆吧,我有感觉,这应该是最后的记忆了。”
“嘉德罗斯,我还是不想忘记你。”
“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我也不想忘记。”
“这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怎么舍得忘记,让你独自一人承受过去的记忆,我要和你一起。”
“我们走吧,去最后的地方。”
04
最后的地方是他们一起买下的住宅。金从进门就开始忍不住了,家里的每一处装饰都是他们亲手去设计的,每一个东西都有他们的记忆。金从进来以后就开始接受记忆的冲击,一幕幕清晰的记忆如同电影呈现在他面前。
那个布艺沙发是他经常和嘉德罗斯坐在那看电视的,他喜欢拿着零食在沙发上吃,每次嘉德罗斯都骂骂咧咧说他弄脏了沙发,结果还不是跟着他一起吃,吃完以后一起收拾沙发还要互相嫌弃对方吃的太多。
吃饭的桌子是他们经常做饭,嘉德罗斯一开始做饭真的不好吃,而且气味也难闻,类似于臭豆腐,但是比臭豆腐差多了,毕竟难闻又不好吃。金经常拿着一个买来的防毒面具戴在脸上,一边打着OK的手势,表示他还活着。嘉德罗斯直接一脚踹他出去,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客厅,厨房接下来就是卧室。
卧室的记忆让金有些面红耳赤,他扭头看向旁边气定神闲的嘉德罗斯插着兜,嘉德罗斯的注意力其实都在放在他身上,更像是怕他崩溃。金扯出一抹笑,表示自己没事。他对于卧室印象最深的记忆其实是他和嘉德罗斯的一段对话。
那时候他趴在床上看书,一边问嘉德罗斯,你觉得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你腻了吗?嘉德罗斯眼睛危险地眯起来,问他是不是找打?
“没有啦,其实我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彼时金靠在嘉德罗斯的肩膀上,一边继续翻书,一边感慨:“我早就把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来过。因为见过太多不幸运的婚姻,以至于轮到我自己之后,我也不相信我能和你白头偕老。”
嘉德罗斯沉默了一瞬,随后笃定道:“我们会白头偕老。”
用时光来证明。
可惜意外往往来的比计划还快,他们明明还计划了很多以后想去的地方,想了要等到老了以后去领养一个自己的孩子,幻想过他们的未来……
全都毁于一场车祸。
金接到医院的电话以后,他甚至连嘉德罗斯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盖着白布的车子被医生推走,他最爱的人就躺在那个车上,金颤抖着手想要拉开白布却连拉开的勇气都没有。这太残忍了,他们明明都安排好了未来,明明都准备要去开始全球旅行了,可是说好要陪他的另一半却已经躺在了太平间了。
那个会和他吵架,和他互相嫌弃,爱他的嘉德罗斯再也不会回来了。铺天盖地的悲伤将他压垮了,秋把他送去新的公寓,希望他能走出来。他却把自己困在那里,不肯走出一步,不愿意去面对残忍的现实。秋最后一次来看金送来了一对戒指,那是嘉德罗斯车祸前准备的,准备用来当纪念日礼物的。
可是他的爱情已经埋葬于嘉德罗斯走的那一天。
哪怕是戒指也无法唤回他的理智。
直到他有天出了意外,撞到了头。彻底遗忘嘉德罗斯,嘉德罗斯以灵魂的状态出现在他身边,所有人都看得见嘉德罗斯,听得到嘉德罗斯的话。他们记忆都被模糊了,以为嘉德罗斯活着。就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嘉德罗斯的存在,所以觉得莫名其妙,想要知道嘉德罗斯的存在是怎么一回事。
从此,找回了记忆,也准备送嘉德罗斯最后一程。
“你真的要走了对吗?”金意外的平静,他本以为他会哭,会悲痛欲绝。但是在经历这一次奇妙的经历之后,他还能见到嘉德罗斯的最后一面,还能和他待在一起整整一天,他已经很满足了。已经失去的人,还能以这种形态回到他身边,满足他的遗憾,金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没哭?”嘉德罗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得出一个结论,金居然没有哭。他的灵魂体随着金记忆的找回开始凝聚了很多,不再那么透明,看起来也越来越像个活人一样。
“嘉德罗斯你什么意思啊,你还想我哭啊。”金哭笑不得,他能够见到嘉德罗斯最后一面,他已经很满足了,他不能再奢求更多了。金注视着嘉德罗斯脸上突兀出现了血迹,一道伤疤从他额头裂开,流下了汩汩的鲜血。嘉德罗斯注意到了自己脸上的不对劲,脸色一变想要遮住脸怕吓到金。可是金没有害怕,反而上前伸手抱住了他。
这是车祸现场的嘉德罗斯。
是他没有掀开白布看到的嘉德罗斯。
“嘉德罗斯,我抱到你了。”金喃喃自语,他真的抱到了,没有穿过去。嘉德罗斯的身体很凉,没有温度,完全就是真正的鬼。
“丑死了,别抱了。”嘉德罗斯想要推开他,却被金抱的更紧。金把脑袋埋在嘉德罗斯的脖子里,眼泪终于涌了出来。“一点都不丑,嘉德罗斯,你是最好看的。”
在他面前从来都是骄傲的,张扬肆意的嘉德罗斯如今变的狼狈,车祸毁了他的容貌,也摧毁了他的骄傲。他觉得金会害怕现在的自己,却不知道金早就不害怕了,他只剩下了满满的心疼。嘉德罗斯遭遇车祸有多疼啊,肯定很疼,不然怎么会坚持不下去了呢。
“嘉德罗斯,还能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
他是什么样子,已经不重要了。
嘉德罗斯要走了。
嘉德罗斯的身形开始消散了,慢慢开始隐形。这一次是真的消散,他们再也不会相见。金却笑了,他擦了擦眼角落下的眼泪,眼里满是释然。
“你先走吧,我很快就会去陪你。”
“金,”嘉德罗斯叹了口气,鎏金色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他。“我爱你。”
再多的情话,想来想去,还是不及一句我爱你。
“别跟来。”
嘉德罗斯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彻底消散了,金记忆的回归就是他彻底消失的时候,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这一刻还是来的那么快。
金目送着嘉德罗斯消失,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片。他沉默地打开了窗户,夕阳慢慢落下,黑夜彻底降临之前,他拿起了刀子。
血,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