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唠叨了半晌，大抵是用尽了所有的话题，颇有点苦恼地绕着周翡转圈圈
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停顿在周翡面前
“对了，你知道今年春天的时候，有个什么尚书的公子到咱们寨中来了吗？”
周翡见他找了个话头，便顺口接道
周翡什么尚书？
“哦，当时咱们有个在外地的暗桩醉酒闹事打死了人，大姑姑派你过去拿人，你刚好跟人错开了，没碰上——我忘了是叫吏部还是什么”
李晟又道
“害，反正也差不多这意思，他们声称自己是上门来求亲的”
周翡微微睁开眼，隐晦地向许秋白那边瞧了一眼
李晟见状，笑道
“哈哈哈哈，就是向你提亲。其实啊，之前还有好多人明里暗里派了人来打探消息，不过这是头一个下了血本，亲自来的”
周翡一时哑然，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好半晌才道:“我一个乡下土匪，那些达官贵人娶我回去做什么，镇宅么？”
李晟笑笑
“还不是为了巴结你爹，早年那些人不拿皇帝当回事，结果皇帝这些年越来越强势，那些站错队的官现在才后悔莫及，既然想当帝王心腹，那便只好四处找门路”
他将一条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手指轻轻敲着嶙峋的膝盖骨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那个公子哥柔柔弱弱的，好不容易走到了半山腰，实在走不动了，又改坐肩舆，总算活着上了蜀山。他见了大姑姑，彬彬有礼地说为求娶‘周家小姐’而来，你猜大姑姑什么表情？”
周翡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总算有了点神采，说道
周翡我娘肯定一脸莫名其妙，指不定还得问人家‘周家小姐’是哪根葱
李晟闻言，不由得拍手大笑起来
周翡见他这幅样子，不由得嘴角一抽，接着问道
周翡然后呢？
“大姑姑便说‘她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要是愿意的话，自己便去找周存说去吧。’那尚书公子哪儿敢上前线讨姑父的嫌，便拍马屁道:‘都听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夫人果然颇有古之巾帼豪杰遗风，那么可否请夫人代为转达在下的意思，问问周小姐自己意下如何呢？’”
见李晟一人分饰两角还能切换自如，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长了这等唱念做打的本领
这还没完，李晟又接道
“大姑姑便冲林师兄一招手，故意问:‘小林，你周师妹最近有消息来吗，人到哪儿了？’林师兄便在一旁一本正经道:‘已到滁州暗桩，因查出那败类着实做过不少欺上瞒下之事，且拒不悔改，小师妹已经拎着人头去给苦主赔礼了’”
周翡啼笑皆非道
周翡胡说，我拿了人就送回寨中了，几时私自动手处刑了？
李晟摊摊手
“反正那尚书公子一听这话，脸登时就绿了，整个人活像一根摇摇欲坠的韭菜，听说当晚做了一宿噩梦，还发了烧，第二天连大夫也等不及，就连滚带爬地逃下了山。”
听到这里，周翡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
李晟这人从小就混账，从未有过当兄长的样子，长了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挖空心思说这么多话
这一时笑完，周翡便也领会到了李晟没话找话，笨拙又真诚地安慰她的好意
不过周翡看看身后
这番话
应当是要自己亲自讲给秋白听的
……
相伴了十多年，他怎么不懂笨拙更甚于自己的妹妹的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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